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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52:46 作者: 君子在野
他打定了主意裝糊塗,說話時用餘光瞥著對面的審訊者,在心中暗暗盤算,他和外界只隔一道鐵門,這比預想的要好得多,但就在剛才開門時,他注意到外面的陽光被晃動的人影所阻礙,說明院內至少有兩人看守。屋裡兩名,外面兩名,都帶著槍,如果給他機會搏鬥,憑他的身手,有七成把握能夠繞過他們,再翻牆脫身。
要想辦法讓他們放鬆警惕,為自己解開手銬,只要有片刻的自由,就有逃脫的希望!莫青荷冷靜的盤算,但這個計劃太過冒險,他不知道院外的布局,最大的可能性是,他放倒一兩名守衛並繳獲他們的槍,躲開剩下的人,卻死在逃跑的路上。
他猜測對方選擇此處扣押他,一定算準了附近沒有能夠提供掩護的地方。他忍不住沮喪,但轉念一想,死又如何,自從入黨那一天開始,他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死了,也比全須全尾的被押送南京要強上百倍,只要自己不認罪,受審訊而死,就是再給國民政府增加一條製造白色恐怖的罪名!
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開始積極思考對策。
莫青荷煞費苦心,對方已經不耐煩了,語氣勉強保持著禮貌:「莫先生,你和沈師長交情匪淺,我們很不願意為難你,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要是再不鬆口,我們只能讓您受點委屈了。」
莫青荷抬頭沖他笑了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仰著臉,最後一個字尚未說完,耳畔啪的一聲脆響,那人揚手一鞭子,正正好好抽在莫青荷的脖子上,火辣辣的一陣劇痛襲來,他偏過頭,白膩的頸側呈現出蚯蚓似的一條深紅的疤痕,很深,緩緩滲出鮮血。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莫青荷攥緊了雙手,鐵銬發出嘩啦啦的金屬碰撞聲,他低著頭,額頭和鼻尖都滲出冷汗,一股怒意蹭蹭的往上竄,他咬緊了牙關,低聲卻堅定的回應:「你們沒有足夠證據,我不該遭受這種待遇,如果師座知道你們這樣對待他的朋友……」
啪,啪,又是兩鞭子凌空而來,一鞭抽在莫青荷的耳朵尖,臉頰也跟著颳了一道血口,另一鞭卻抽在頸側的同一位置,新傷舊傷疊在一起,在汗水裡浸泡著,仿佛皮肉都被活生生的撕裂了,莫青荷把嘴唇咬出了紫印子,眼裡閃著熊熊怒火:「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沈師長的人,你們這樣對我,只要能活著出去,我決不會饒了你們!」
兩名審訊者對視一眼,露出曖昧的笑容。
莫青荷忍著疼痛,在心裡說道,就是這樣,要激怒他們。
兩名審訊者是用刑的老手,拎來一桶濃鹽水,將鞭子用鹽水泡過,暴風驟雨一般,將莫青荷全身抽的沒一塊好地方,胸膛,手臂,側腰,上半身堪稱皮開肉綻,落滿了一道道猙獰的口子,襯著乳白的皮膚,有如一條條蠕動的紫紅蚯蚓。一開始莫青荷還咬牙忍耐,但很快就放棄了風度,每挨一鞭子就殺豬似的嚎叫一聲,也不知折騰了多久,兩人總算停了一停,伸手拉著莫青荷的長袍往後用力一扯,衣裳跟皮肉痂在了一起,驟然被揭破,莫青荷發出一聲慘叫,只覺得天昏地暗,耳朵里嗡嗡作響,他喘著粗氣,呻吟道:「不要再打了,我受不了了。」
黃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往下滾,頭髮被冷汗浸透了,濕漉漉的貼著臉,俊秀的一張臉,因為境遇窘迫,有幾分可憐的味道。
莫青荷垂著頭,氣若遊絲的哼道:「我都說,我都說。」
男子把馬鞭在手裡折了幾折,很鬆了一口氣,笑道:「就是,這都明擺著的事,何必抵賴呢?
莫青荷微微閉著眼睛,似乎在醞釀如何開口,躊躇了許久,輕輕道:「我有一個要求,請你們轉告沈師長,說我在這裡等他。」他抿著嘴唇,「我跟他好歹好過一場,他不來,我絕不開口。」
那人沒想到這時候莫青荷還要提條件,罵了句髒話,當胸踹了他一腳,莫青荷晃晃悠悠的穩住身形,沒有討價還價,卻抽搭著哭了起來:「你們讓我見一見他,暗殺的事,江山的事,我全都可以說,我只有這一個要求……」
男子揚起鞭子,卻見莫青荷嗚咽著,一口氣上不來。忽然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兩名審訊者面面相覷,多年來他們審問過不少共匪的特務,有的一言不發,有的慷慨悲歌,也有的承受不住,很快就招供了,像莫青荷這樣哭哭啼啼的倒不多。
其中一名有些納悶,嘀咕道:「這就不行了,媽的沒下重手啊。」另外一名男子扳著莫青荷的臉,揚手甩了他幾巴掌,正扇在臉頰的鞭痕處,糊了一手的血。莫青荷垂著頭,宛如一具死屍,一點反應都沒有,他便有些慌了,回頭道:「兔兒爺的肉嫩,怕真禁不起這個。」
莫青荷閉著眼睛,將全身重量全部寄托在手銬上,身體打鞦韆似的向前傾斜,他強忍著汗水進入傷口帶來的奇癢和鑽心一般的疼痛,竭力保持住呼吸的均勻。他聽見兩名男子在討論自己的傷勢,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他冒險賭了一把,他了解這些酷吏欺軟怕硬的習性,管事的人沒有露面,他們怕擔責任,是不會真的置自己於死地的。
他閉著眼睛,聽見兩人站了起來,互相咕噥幾句,接著傳來開門聲,大約是出去請示上級指示了,莫青荷在心裡禱告,他覺得這是一個絕好的時機,現在外面疏於防備,如果有人能解開他的束縛,送他去接受治療,只要能暫時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