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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52:46 作者: 君子在野
莫柳初睜著赤紅的眼睛,死死瞪著他,水谷儒雅的微笑著,也低頭俯視著他。
「原來一向宣稱願意與汪院長一起,為大東亞共榮做出努力的沈氏家族是主張與大日本國對立的麼?」他用日語朝身後那名跟班打扮的中年男子笑道,又轉頭望著莫柳初,突然變了臉色,一腳踩住柳初的手,在地上狠狠的輾了幾下,惡狠狠的換了中文:「我讓你問的話你一句都沒問!」
莫柳初目眥盡裂,嘴角流著涎水,反手抓住水谷的腳腕,掙扎著:「你殺了我吧,我做不了,我不做了!」
水谷的手裡多了一把黑油油的手槍,他蹲下來,將槍口對著莫柳初的太陽穴,輕聲輕氣的問:「那東西,也不要了?」他說著,朝身後的跟班一伸手,那人會意,從口袋裡找出一隻小巧的油紙包和一支注射器遞給他。水谷用兩根手指夾著紙包,在莫柳初面前晃了一圈,像用肉包子逗一隻餓極了的狗,笑嘻嘻的看著他的眼珠子跟著手指的方向遊走,笑道:「中國戲曲有句話,『上台全憑眼,喜怒哀樂全。』果然如此。」
槍口朝莫柳初的太陽穴又推了兩推,莫柳初滿臉油汗,一下一下用拳頭砸著戲台,掌心被指甲戳破了,滴滴答答的淌著血,他猛的抬起頭,聲嘶力竭的朝天花板吼了一嗓子,對水谷道:「殺了我吧,這麼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他越說聲音越小,眼淚和清鼻涕水一起淌下來,最後只剩粗重的呼吸聲和一句半句的呻吟,水谷臉上的笑容沒了,若有所思的望著莫柳初,忖度一會兒,放下了手槍,卻把紙包和注射器一起丟在莫柳初胸口,拍了拍手道:「我不殺你,我要你知道違約的下場。」他說完,撐著膝蓋站了起來。
莫柳初望著水谷,待確信他並沒有別的意圖,如獲至寶的捧著到手的東西,踉踉蹌蹌的往後台跑,沒兩步突然絆了一跤,咚的摔在地上,反覆幾次才終於掀帘子進了後台。水谷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他朝跟班擺了擺手,用日語道:「你瞧,他很頑強,到現在還不肯透露一句實話。」說完走到戲台邊緣,翻身跳下去,一邊走一邊囑咐:「我們大日本國是講究禮貌的國家,從來不做強人所難之事,既然我無法得知沈師長的動向,留著莫青荷這條線也沒有用處,相反,莫青荷間諜的身份一旦公開,莫先生就可以知道,在北平,只有大日本國才能為他和他的師弟提供庇護。」
他每說一句話,那跟班就諂媚的點一點頭,水谷的木屐子把地板踩得咔噠咔噠響,想起一件事,突然停住步子,跟班正忙著點頭,剎不住閘,咚的撞在水谷後背上,水谷險些被他撞得咬了舌頭,回頭啪的甩了他一個耳刮子。
跟班哭也似的捂著臉,點頭道:「嘿!」
水谷想了想,繼續道:「馬上替我以汪院長的名義,聯繫與沈師座會晤,順便給杭州的許逸村先生發一份電報,讓他注意沈家人的動靜。」
跟班忙點頭表示記下了,小心翼翼的問道:「那莫柳初……」
水谷抬手又扇了他一個耳光,不耐煩道:「養著他,得不到南京政府的情報,我可以退而求其次,共產黨的情報也很有用處。」他邊走邊得意的微笑,自言自語道:「我就說,順著趙老五這一條線索,一定可以摸出一條大魚。」
第55章 我想等他回來
莫青荷的汽車停在周公館門口時,手錶的指針早過了九點鐘,沈師長不在,賓客們不方便留到太晚,都三三兩兩的散去了,青石板鋪成的小路靜悄悄的,幾輛黃包車停在路旁,車夫打著盹兒,草蟲兒吱吱的叫,郊區的夜晚,格外靜謐。
由於沈培楠向戰區申請在這裡常駐,公館門口被擴建出一片,新設了崗哨和營房,駐紮了一個排的兵力負責師長的安保工作,站崗的小兵看見莫青荷的汽車,筆直的敬了一個軍禮。
小路一旁的銀杏樹下,安靜停著一輛黑色轎車,車窗敞開著,莫青荷與這輛車交錯而過,往裡一看,裡面的人影很是眼熟,正是陳宗義先生。
莫青荷急忙讓司機停下車子,下車敲了敲對方的車門,招呼道:「陳先生?您怎麼在這兒?」
陳宗義在后座快盹著了,迷糊著睜開眼睛,見是莫青荷,笑著一指洋樓亮燈的客廳:「雲央在裡面打牌,我等一等他。」
莫青荷笑道:「進去坐坐,這裡沒茶沒水,黑燈瞎火的還招蚊子。」
陳宗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搖了搖手,笑道:「不用不用,他嫌我在一旁,他們說話不自在。」說完打了個呵欠,看了一眼手錶,很耐心的靠回后座。
莫青荷算服了他這個師弟,見陳宗義沒有下車的意思,就不勉強了,說了句您等著,我進去催他,接著穿過花園進了洋樓。
客廳的賓客都走了,下人們也都回房休息,只剩杭雲央和三名梨園行的角兒嘻嘻哈哈的搓麻將,老劉拎著暖水壺在一旁伺候,見莫青荷進門,急忙丟下手裡的活兒,趕上前迎接。莫青荷解開披風遞給他,一路走到牌桌前,拍了拍雲央的肩膀:「小沒良心的,你男人在外頭等你。」
牌局戰況正酣,杭雲央的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牌:「別嚷,我就快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