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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52:46 作者: 君子在野
    戴署長因為辦事不利被免了職,正閒得發慌,抽空便下帖子請幾個美貌坤伶和小相公上門拜訪,大家攜伎飲酒,玩的不亦樂乎。

    此外,沈培楠從那一批部隊裡挑出數十名身體強健的,又調集了相等數量的軍馬,每天有滋有味的訓練一支護衛騎隊。

    莫青荷覺得別的倒罷了,就是戴昌明可惡,他此時完全忘了當初被沈培楠趕出門,虧了戴署長才安全回家的事,一見那肥碩的身子出現在宅子裡就氣的快要七竅生煙。

    沈培楠欣賞莫青荷的性情,但不太把他的喜怒當一回事,反而認為他現在天天穿學生裝,動不動講大道理,非常沒有當初撩人的情趣,倒像是自己認了個表弟似的,正好發現莫青荷喜歡槍,便抽空教他拳腳硬功夫,帶他騎馬打靶子。

    無聊之餘,自顧自摟著個甜甜蜜蜜的小伶人與大家推牌九,有時喊莫青荷來玩兩把,莫青荷掉了牌,俯身去撿,看到桌子下面,沈培楠和懷裡的人雙腿交纏,腿間的小帳篷撐的老高。

    他沒心情打牌了,一局接一局無休止的輸下去,偷了菸捲去花園抽。

    正值入秋,雨絲細密而纏綿,看不見雨點在哪,全身就不知不覺淋透了,沈培楠一干人還在客廳玩的快樂,杭雲央看出莫青荷的心思,撐了把紫竹油紙傘追出來陪他,風情萬種的搶過菸捲吸了一口,慢慢道:「師哥,當初我也跟他好過,奉勸你一句,不想以後傷心,就斷了這個念頭吧。」

    莫青荷對這個師弟又愛又恨,打心眼兒里又有點看不起,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麼,杭雲央一挑眉,吐出一口青煙道:「不就是愛上他了麼,這有什麼不懂的。」

    他朝洋樓的方向遞了個眼風:「這些大人物,你就是嘔出一顆心來愛他,他也只把你當個玩物,有情義的呢,在一起時一心一意,散夥時給你筆安撫費;沒情義的呢,左擁右抱,幹完提褲子走人,往後結了婚,自有人粉飾太平說他忠於太太忠於家庭,咱們能有什麼辦法?」

    「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自然有它的道理,咱們鐵打的身子流水的恩客,要是沒有石頭鑄的心,西山那麼多墳圈子,都不夠咱們躺一遍的。」

    莫青荷聽著他老氣橫秋的語言,不由笑了,拿手指往他額頭一點:「你這話可別讓你家密斯特陳聽見,我看他對你是真心。」

    杭雲央從鼻子裡冷哼一聲,折了一枝秋海棠別在扣眼裡,仿佛十分欣賞自己的手,盯著無名指那枚豌豆大的璀璨粉鑽看了好一陣子,又拉過莫青荷的手,將同樣價值不菲的戒指往他眼前一晃:「實話告訴你,我要是真的對密斯特陳死心塌地,他能嚇得立馬就找不著人,亂世飛鳥各投林,誰願意多一個拖累?倒是咱們該留個心眼,能撈就多撈,你家沈先生在南方家大業大,你不要只顧著讀那些破書,多使使力氣哄他高興,就是分不去十分八分,也總得先掙個贖身錢,往後年紀大了,也討個媳婦過正經日子。」

    莫青荷見他一臉憧憬,挖苦道:「你還想討媳婦?以後屁股癢了去禍害小舅子麼?」

    他一笑,杭雲央反而不笑了,抿著嘴唇想了一會兒,把傘往後一滑,抬頭去看布滿烏雲的天空,淡淡道:「我真有個願望,希望有一天能去鄉下買塊地,蓋三間大瓦房,然後踏踏實實找個女人,不要漂亮的,就要那種大臉盤大屁股的,能生兒子,然後踏踏實實給自己養個老。」

    莫青荷本來被沈培楠攪得心情低落,被杭雲央這一番話倒逗笑了,他看著師弟一雙斜飛的丹鳳眼臉,搖頭道:「罷了罷了,哪有女人敢嫁你,一看你的樣子,先要自卑的挖洞把自己埋了!倒不如我要求沈培楠對我死心塌地靠譜些。」

    杭雲央恨鐵不成鋼似的嘖了一聲,道:「又提沈先生,你要是真想讓他疼你,現在就回去跟那小相公一起好好伺候他,你這個人,就是死犟,跟柳初哥真真是一對兒倔驢!」

    莫青荷聽他提起莫柳初,心裡像被針狠扎一下,自言自語道:「是,我就是賤,放著好好的柳初不要,去跟個前途無量的師長較勁,有意思麼?」

    他轉身就走,杭雲央在身後曖噯叫著追趕,一對璧人兒沿著小路往回走,頭頂海棠花開的繁茂,被秋雨一打,細碎的花瓣落了兩人一頭一臉。

    這邊沈培楠贏了三百塊錢,打算見好就收,下了牌局,與那名小戲子坐在沙發里用一隻高腳杯喝果子露,莫青荷一進門就跟他對上了視線,勉強笑了笑,道:「中午想吃什麼,我叫劉叔提前吩咐下去。」

    沈培楠卻想到另一樁事,先安撫了懷裡的妙人兒,對莫青荷道:「對了,有件事我想問你,你跟你師兄都姓莫,是本姓么?」

    莫青荷奇道:「我本姓莫,他沒姓,師父取藝名的時候他說跟我姓像親兄弟,我們倆就一樣了。」

    沈培楠點了點頭,從茶几下摸出一封書信,遞給莫青荷,沉吟道:「你上次說你娘穿的體面,像大戶人家的出來的,我替你一直調查,今天剛有了一點消息,你看看你們分別的年份,地點,年齡對不對,要是能對上,我立刻再去聯繫。」

    莫青荷抖著手接過信,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他想,沈培楠也一定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十多年了,他一直保留本姓,甚至連師哥都與他同姓,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等到娘的消息!他呆呆的望著手裡的信箋,不敢去拆,仿佛那是一塊火炭,或者一枚爆竹,一旦拆開,嘭的一聲,多年的等待就要有了結果,或者成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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