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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52:46 作者: 君子在野
    老煙回了個眼色,跟著做上了戲:「果脯還得晚兩天,老闆您看,這榛子,核桃,瓜子,開心果兒樣樣都好,炒的香,個頭大,我每樣抓一些您嘗嘗。」

    說罷把籃子裡的東西一樣樣往外掏,莫青荷四下巡視一圈,起身從木柜子里取出那支仿白朗寧,珍愛的用袖管擦了擦,塞進老煙的褲腰,快速而小聲道:「進展順利,我要在姓沈的家裡住一段日子,槍你幫我收著,可別弄壞了,順便轉告師兄我這邊安全,讓他別擔心,忙自己的事要緊。」

    「那姓沈的性格強硬,萬一倒戈日本後果不堪設想,若有苗頭,希望組織批准我……」莫青荷一咬牙,「用這把槍執行清除任務!」

    老煙搖頭,態度堅決:「上面的意思是繼續監視,伺機策反。」

    莫青荷一驚:「策反沈培楠?這不可能!」

    還沒等老煙回答,房門傳來咔噠一聲輕響,先邁進來一隻錚亮的軍靴,莫青荷心裡一顫,再一看,果然是沈培楠。

    莫青荷的臉一下子白了,出於本能立刻從老煙身邊彈開,心裡卻不住懊悔,都是自己不夠幹練,只顧著報平安卻沒有抓緊時間把最重要的情報傳出去,李知凡特使叛變的消息!

    沈培楠沒料到莫青荷的房間有人,警覺的掃了老煙一眼,老煙隨機應變,討好的從籃子裡揀出一把核桃,一面熱情的往沈培楠手裡塞,一面奉承道:「老總來兩個嘗嘗,我家做的乾貨莫老闆最喜歡,每次散了戲都要找我買的。」

    老煙伸著一雙黑不溜秋的手要拉沈培楠,那軍官最不喜歡別人碰他,表情一變,當場就想發作,隨即又克制住了,一擰眉毛對莫青荷道:「你愛吃這個?」

    莫青荷不知道沈培楠什麼意思,點了點頭。

    沈培楠一尋思,從呢大衣口袋掏出幾張票子塞給老煙:「多出來的賞你,這一籃子東西留下。」

    「噯噯,謝謝老總。」老煙急忙點頭哈腰的往後退,莫青荷卻急了,他的話沒說完,見老煙被打發走,情急之下伸手摟住沈培楠的脖子,把腦袋枕在他肩膀上,背地裡給老煙使了個眼色,又笑眯眯的抬頭望著沈培楠,往那薄唇點了點:「怎麼這會就來了,不是說好唱完戲我去包廂陪你們說話麼?」

    「談來談去都是公事,聒噪的很,不如來看看你。」沈培楠環著莫青荷的腰,逗金絲雀似的,「想不想我?」

    莫青荷故意嗔他:「想有什麼用?將軍的相好多著呢,又不差我一個。」

    那頭老煙見莫青荷拖時間,便不聲不響站在門外等他。

    莫青荷急的瞪眼,心道如果周汝白的消息若有一分可能性,情報網高層領導投敵,不出一夜,全北平的地下黨員盡皆暴露,不僅北平,上海,天津,南京,凡是那叛變的特使聯繫上的人物都面臨滅頂之災,連自己也不能倖免。

    勝負存亡僅在瞬息之間,一念之差,組織覆滅!

    心思這麼一轉,不管三七二十一,莫青荷抬頭便往沈培楠的嘴唇親了上去,察覺到那人的僵硬和抗拒,一橫心把舌頭穿過他的齒關,使出渾身解數撩撥挑逗,趁著他意亂,另一手滑到桌面上,中指和食指輪番無聲敲擊出一串利用短音和長音傳遞消息的莫爾斯電碼。

    「李知凡特使叛變,同志立即撤退。」

    最後一個字符敲出來,他聽到一串輕微的腳步聲,是老煙挎著籃子出了門。

    莫青荷這才略微放了心,把注意力轉移回來,他知道沈培楠嫌他不乾淨,沒想到這一吻過後眼前的人竟一瞬間有些走神,側著臉不知想些什麼,半晌才重新調整了表情,冷冷的橫了莫青荷一眼:「饒你一次,下不為例。」

    沈培楠轉身要走,莫青荷一把拉住他,遞給他一面鏡子,笑道:「將軍要是這麼出門,怕要被當成龍套逮了串戲去。」

    原來莫青荷在後台並未卸妝,穿著王寶釧的一身黑衣,扎青布頭巾,臉上唇上都濃墨重彩,受驚嚇出了一腦門汗,再跟沈培楠廝混,倒有大半的油彩擦到了那軍官臉上,紅紅白白的一片,稱著他刻意板起的臉,甚是有趣。

    消息遞出去了,莫青荷只覺得身子骨都輕了不少,盯著那軍官的臉抿嘴直樂,沈培楠不習慣被人打趣,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往莫青荷腰上捏了一把,皺眉道:「笑什麼笑,還不是你這小崽子害的。」

    莫青荷彎著眼睛討好:「咦,將軍不叫我小婊子了?」

    「罵了我的客人砸了我家場子,就憑你這倔股子倔勁,說是小婊子都抬舉了你。」沈培楠往莫青荷的椅子上一坐,拍了拍大腿,「過來,一點眼力價都沒有,怎麼做我的人。」

    莫青荷掏出一隻懷表,估摸著離下場戲還有時間,便泡了一壺茉莉片子,又擰了條熱手巾把子,小心翼翼的給沈培楠擦臉。

    門外演的是一出老人愛看的熱鬧戲,七八個小武生練把式,台下一連串的叫好,外面的喧囂把後台襯得格外清淨,一面檀木鑲的鏡子裡映著兩個人的臉,莫青荷怕沾髒了沈培楠的軍裝,扯過一條毛巾往他肩上一披,自己像個剃頭匠似的忙活。

    熱手巾冒著氣,先把油彩捂化了,再一點點的往下擦拭,莫青荷細瘦的手指時不時觸著那軍官的臉,沈培楠眯著眼睛,用餘光打量這間朱紅的屋子,紅窗扇,紅漆桌椅,桌角磕壞了一點,露出一丁點舊木頭的黃,玻璃缸里的兩尾金魚也是鮮紅的,天光昏暗,身邊立著削薄的一片影子,伺候的妥妥帖帖……沈培楠一恍惚,握住莫青荷那隻涼而修長的手,輕輕喚了一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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