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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52:46 作者: 君子在野
    「這才是美貌的小夜鶯。」沈培楠迎上去,一手摟了他的腰,轉頭對周汝白夫妻道:「雲央在北平唱堂會,正好過來陪咱們打牌。」

    少年是熟客,勾著沈培楠的脖頸在他臉上拍了一把,「師座不厚道,在北平住了四天才來帖子,可是有了新人就把人家忘了?」

    沈培楠就勢低頭便吻,根本不避外人,把雲央里里外外親了個夠本。

    周汝白夫婦是新派人,見慣了交際場上黨內高官捧坤伶養情婦,只含笑由著他們親熱,餐桌旁的莫青荷卻看傻了眼,手裡握著一瓶法蘭西葡萄酒,氣得全身發抖。

    「啪。」酒瓶摔在地上,碎了,絳紅的酒汁灑了一地,混著玻璃碴從摔破的瓶身咕嘟咕嘟往外涌。

    這邊四個人同時轉頭,只見莫青荷咬緊下唇,一手撐著桌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呦,這是吃上醋了?培楠老弟家的後院失火嘍。」周汝白還沒調侃完,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只見莫青荷一個箭步,從沈培楠懷裡硬是把杭雲央搶了出來,從上到下把他審視一遍,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刮子。

    這一下使出了全力,杭雲央被打得眼冒金星,左臉高高的腫了一大片。

    「小婊子撒什麼潑!」沈培楠把杭雲央推到身後,揚手要教訓莫青荷,他不躲不退,往前逼近一步,抖著聲音道:「你讓他自己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臉面見我!」

    杭雲央哪吃過這種虧,氣勢洶洶的要討回來,抬頭看著莫青荷卻愣住了,猶豫半天,帶著哭腔喊了一句:「師哥!」

    莫青荷閉上眼睛,眼淚便滾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1)胭脂胡同:北平八大胡同之一,有名的紅燈區(2)粉戲:色情戲(3)藍衣社:由黃埔十三太保策劃的一個以軍人為主體國民黨情報部門,核心組織力行社內設有一個專門進行諜報活動的特務處,是軍統局的最前身,戴笠為處長,受蔣中正領導。關於這文的政治方向,我想我不會用政治的角度去寫人,大家不感興趣,我也怕查水錶,或者說我壓根不想涉及政治,這是一個信仰與愛情的故事,我一直堅信戰爭和政治掩蓋不了人性的光輝,不論蔣中正,汪兆銘,還是紅爺爺們,都抱著他們的理念在拯救中國,我可能做不到公正,但會儘量在有限資料的基礎上不醜化任何一方嚴肅了,其實還是談戀愛,摸下巴,小莫被虐的有點狠,親媽心疼中。

    第7章 雲央

    原來杭雲央與莫青荷師出同門,從小一起學戲,與莫柳初三人是最好的朋友,京戲生旦淨末丑,旦角最難挑,天資嗓音,模樣身段缺一不可,還得十三四歲變聲不倒嗓,一批孩子選到最後只剩杭雲央和莫青荷兩人,雲央比他生的女氣,性子也像個姑娘似的柔弱,扮上相雌雄不辨,師父寄予厚望。

    十五歲那年一場堂會,杭雲央因為容貌清麗,被南方來的老闆看中要帶回蘇州,謝師那天一院子少年哭成一片,師父命杭雲央跪在祖師爺畫像前,囑咐一句往手心打一板子,恨不得把一輩子的道理都刻進他心裡。

    伶人自古沒地位,但你們要記住,越是被別人看不起,越要自己看得起自己,走到哪都得記得忠孝廉恥,勤奮用功,將祖師爺的玩意傳下去,不要辱沒了京戲的名聲。

    杭雲央一走五年,師父時時惦記著他,誰料他不走正道,很快跟南方老闆決裂,輾轉上海的歌舞場,學了些新派作風,一心一意尋歡作樂,專靠有錢公子哥的財力支持,生活奢侈放浪,堪稱男人里的交際花。

    師父在報上看到杭雲央的照片,油頭粉面的小男人與金主勾肩搭背,花甲老人一下子氣病了,沒過多久又傳來他在南京給日本人唱戲的消息,老人聽著收音機里的淫蕩唱腔,把已經成角兒的莫青荷和莫柳初叫到病床前,不由分說先給了他倆一頓板子,敲著報紙老淚縱橫。

    莫青荷被打得皮開肉綻,半趴半跪著給師父磕了個頭,咬著牙說師父放心。

    他知道師父的意思,哭,是因為出了杭雲央,師門不幸;打他,是讓他記得伶人的恥辱,絕對不能重走杭雲央的路。

    可惜師父被杭雲央這麼一激,到底沒撐過去年的春節。

    莫青荷給當時遠在南京的杭雲央寫信痛斥他丟了國人臉面,又命他回來弔喪,誰知信發出去石沉大海,莫青荷等到正月,將當年出師一起拍的相片找出來,親手挖去杭雲央的臉,跟莫柳初帶著一干年幼的師弟在師父靈前跪了一夜。

    當年同吃同榻的小團體拆了搭子,莫青荷再不打聽杭雲央的消息,只跟莫柳初認真唱戲,本以為從此陌路,不想今天在沈培楠的客廳又遇上了。

    往事新事一起湧上心頭,莫青荷止不住流淚,然而一瞬間心事早轉了十八道彎,若今天遇上的只是素不相識的「情敵」,他完全可以做出吃醋或者大度的樣子應付過去,換了熟知自己性格的杭雲央則行不通了。莫青荷想,如果他不計前嫌,杭雲央會立刻察覺自己的反常,如果他拿出真面目面對師弟,沈培楠與親日派交好,會不會因為自己對師弟過去行為的態度而懷疑自己?

    做情報工作最痛苦的地方就在於隨時隨地戴著面具,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都要在腦海里研習三遍,將所有後果一一推敲,步步算計。莫青荷在暗地裡掐緊手指,眼前不知怎的閃現出昨夜唱沉江時沈培楠流淚的樣子,他並不了解那凶戾的國軍將領,但他想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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