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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42:57 作者: 林笛兒
她咬著唇,搖頭,「這不一樣。」
「一樣的,能夠隨意放棄的,那就不是愛。」
她瞪著他,一直看進他漆黑的眼底深處,那裡面坦蕩真摯,自信而又無畏。
「我這樣一個私生子都能健康而又茁壯成長,沒成為世界的敗類,你有什麼不能面對的?」
「左老師!」她真是氣他的不正經。
「濤濤,我有一個遠大的志向。為一群女人堅持單身,那叫濫情;為一個女人堅持單身,那就是偉大的情聖。如果不能愛你,我就做情聖吧!」
她無力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五分鐘到了。」
左修然站起身,「送我到車旁。」
他走得很慢,有些吃力,臉上卻是一派平靜溫柔,「你哪裡不舒服嗎?」燈光映著他的膚色有一抹異常的蒼白。
「相思算不算病?」他低頭問。
她扭過頭不理他了。
女秘書看到他們,忙下車拉開車門,車裡還有一位司機。
「沒有別的要求,偶爾接下我的電話,好不好?」他扶著車門,深深地看著她。
她苦笑,替他關上車門,「一路順風!」
天色黑了,車門把他與她隔成兩個世界,她有點想哭。
「陶小姐,」女秘書猶豫了下,張口說道,「幸好蘇州不算大,要是你在上海,我真怕我這條腿會殘了,這家酒店是我們找的第十二家,呵,正好一打。我都這樣,左總還在病中的人可想而知了。」
「他生病了?」
「闌尾炎,在輸液保守治療中,不說了,我們晚上要趕到上海輸液,明天早晨有個會議,本來是副總來的,聽說你在蘇州,他就過來了。」
車已消失在蘇州初夏的街頭,她還站著,一動不動,直到陶媽媽打電話過來,她才回過神,然後一夜、回青台的一路,她都是恍惚著。
她是家具行業的新手,剛開始不能接手管理工作,先跟在陶江海後面慢慢熟悉情況,每天都很忙,但很充實,很平靜。
再次與華燁見面,是在與裝潢公司簽訂合約時,他恰好是裝潢公司的法律顧問。簽好合約,他留她吃晚飯,是從前兩個人常去的飯店。他給她布菜、倒酸奶,席間一直問她在蘇州玩了哪些地方,倒也不算冷場。
吃完出來,他送她回家,沒有在院前停車,而是把車直接開到了海邊,「散會步吧!」
她遲疑了下,沒有拒絕,與他保持半臂的距離,慢慢地走著。海風習習,海浪微微,青台的晚上還是非常涼慡的。
「小濤,以前,我似乎是個不稱職的老公。」他用調侃的口吻說。
她僵了下,笑道:「我也做的不算好。不過,你有時候時挺讓我傷心的。」
他停下腳,任海風吹動著衣衫,「有時回想起自己那時候的所作所為,用惡劣這個詞是不能形容的。而我還認為你不懂事,我又沒做錯什麼,你像個孩子在鬧彆扭。」
她呆住了,怯怯地喊了一聲,「華燁……」許沐歌真的教導有方,他居然醒悟了?
「小濤,我一直欠你一句出自內心的道歉。對不起,讓你難受了。」
「沒什麼……」遲來的道歉,還是讓她哽咽。只是時光不會隨一聲道歉而倒流,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小濤。」他轉過身,與她面對面,「如果這個道歉在新年前,你還會堅持離婚嗎?」
她愣愣地看著他,後來她才知道這是他鼓起所有勇氣想她挽留他。
她淒婉地一笑:「你和她之間的回憶、默契、情不自禁,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我真的沒有那個自信堅持下去。」
他嘆息,黑眸深邃幽暗,「你……和左修然怎樣了?」
「我們不會有怎樣。有些事沒辦法做到很瀟灑很豁達,呵,我就是斤斤計較。」
她語氣中的無奈讓他有點酸澀,一些欲出口的話,他艱難地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其實,他也沒資格再說這些話了。她還小,她的人生不應因她變得太複雜。
「對不起。」他看著她白皙的小手,真的抓不住了。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呀,是老天的惡作劇罷了。我媽媽說如果家裡有長輩去世,喜事要放在四十九天以內,不然要等到三年後才能辦呢,呵,真迷信。不過,你和許沐歌也差不多要結婚了吧!」
「小濤,這些話你不能問。」他的心疼到抽搐,仿佛他結婚她很開心似的。「我是對你做了許多蠢事,但在我們結婚的那半年,我……」
「不要說了,華燁,說點別得,這些讓我傷感。」她捂住嘴,把眼中的濕熱逼回去。
他點點頭,「冷嗎?」
「還好,我們回去吧!」
「小濤,」他喊住她,「我能不能……抱下你……」
「華燁?」她失聲驚呼。
他慢慢地走近,張開雙臂,將她小心地攬入懷中,一點點地加重力度,「小濤,做你老公,是我的幸福。」
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啪地滾落,她閉上眼睛,幸福又如何,晚了,什麼都晚了……
第一波高溫到達青台的那天,家居廣場開張。陶濤作為董事長助理在門口接待客人,道賀的人很多,花籃很多,華燁送了,左修然也送了,另外還送她一大抱紅玫瑰,成了那天賓客們津津樂道的一個話題。
抱著玫瑰回到辦公室,一枝枝插進花瓶,她除了嘆息就是苦笑。他們很少聯繫,關於他的事,都是從飛飛口中聽來的。飛飛說他工作很拼命,青台公司上半年的業績在幾家分公司中排第一,總公司決定明年給青台公司增加一條高檔車的生產線。飛飛戲謔地說,左總忙得連和女友約會的時間都沒有了,他現在也抽菸了,有時會看到他夾支煙,站在樓頂上裝深沉。
雨季的傍晚,阿姨指著外面一輛紅色的跑車告訴她,那車又停路邊了。這輛車是在一個月前,隔三差五就會過來,一停就停到深夜。她開車經過,心會狂烈地跳動。這車是青台公司的新成品,車主是左老師。從第一天,她就知道了。
站了一天,腿酸得都不像自己的。回到家,陶濤沖了涼,換了身衣服又下了樓。阿姨嚷著,煮了綠豆湯,喝一碗再出去。陶濤無奈只得坐下,陶媽媽走過來,笑眯眯地告訴陶濤,蕭子桓終於把陶嫣然打動了,晚上兩人抱著孩子,手牽手去店裡了。陶媽媽感慨,浪子回頭金不換。陶濤笑笑,覺得這不是回頭,而是覺醒。
飛飛和龍嘯今天領結婚證,陶濤在家居廣場挑了一套米蘭進口的床上用品送給他們做結婚禮物,三人約好一塊吃晚飯。走進餐廳,飛飛和龍嘯坐在餐桌旁,頭挨著頭,不知在說什麼悄悄話,看到她時,兩個人一臉慌張地抬起頭。
「你們怎麼了?」陶濤瞧出兩人有點不對勁。
「沒啥……」飛飛死命地向龍嘯擠著眼。
龍嘯嘆了口氣:「別瞞了,我想陶濤也不會太在意。今天我倆領結婚證時,遇到華律師也在那兒領證。」
「哦,這個呀,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許沐歌終於守到花開時,一定美艷而又芬芳。
「新娘不是一起看電影院得那個,很年輕,有點土氣,方言口音很重,肚子這麼大了。」飛飛瞪大眼,在空中比畫了一下。
陶濤眨眨眼,不太明白。
「我瞧著像有六七個月的樣,走路都是華律師扶著,照這個時間推算,在你們離婚後,他們就在一起了。」
陶濤心跳像停止了,不對,他們離婚是因為許沐歌,華燁是專情的男人,不會有其他女人的。
「你們會不會弄錯,他是陪她的親戚不然就是客戶過去的……」
飛飛嘆了口氣:「登記人員可能也意外,特地核實了下,問新郎是叫華燁嗎?他說是。」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傻傻地坐在椅子上,太多的感受一瞬間湧入她的體內,交織成一種失控的茫然。
飛飛同情地看著她:「會不會是一夜情沒處理好?」
陶濤突地站起身,什麼話也沒說,發了瘋似的向外跑去。
她去了事務所,里賣弄燈火通明,一派凌亂。鄒秘書說事務所搬遷去上海,大家都在整理資料,華律師不在。
她又去了聽海閣,敲了半天門,沒人應聲。最後她不抱希望地去了部隊大院,門虛掩著,她推開,華燁坐在沙發上抽菸,聽到聲音扭過頭來。
「小濤?」他有點吃驚。
她張開嘴巴,嘴唇顫個不停,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飛飛說……」
他慢慢走過來,淡淡地笑著點點頭。「是的,我結婚了。」
「不是許沐歌?」
「對,我們沒有在一起。」
「為什麼?」這句問話她是哭出來的。為什麼沒有娶許沐歌?她同意離婚,是成全他們的愛情,不是把機會讓給別的女人。
她的心疼的碎了。
「我要為孩子負責。」
「你不是那樣的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奪眶而出,她低著頭,只覺得身體隨著自己的哭泣,越來越不聽使喚了。
華燁自嘲地輕笑,「你知道男人有時候都會管不住自己的。」他找到了小芬,看著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在門外坐了足足兩個小時,然後把小芬帶走了。
他把小芬與許沐歌的協議拿了過來,甲方變成了他,不過他要求和小芬結婚,這樣孩子出生後,在出生證明上,將會有母親也會有父親。
能用金錢解決的事,就變得簡單了。
他和許沐歌最終成了仇人,在法律上,生母才是真正的母親,她非法找人代孕,沒有任何立場爭取孩子。事務所搬去上海,離開青台,所有過往都是雲煙。沒有了他,陶濤會再次找尋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許沐歌被文工團開除了,以後有什麼打算,他沒有過問,他對她沒有任何責任。
「撒謊,撒謊!」陶濤哭到抽氣。
「小濤,」他抬起手,溫柔地拭著她臉上的淚珠,「不要哭,我挺好的。」
他找過左修然,那個晚上,兩個人聊了很多,喝了很多酒,他很佩服左修然,要麼不愛,一旦愛上就不輕易放棄。如果當初他有左修然一半的果斷,也不至於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