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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42:57 作者: 林笛兒
「左修然。」冷冷的語調。是他?
兩個人約在事務所附近的一家酒吧。
他走進酒吧,左修然已經到了,坐在吧檯上,沖他舉起手中的酒杯,他在他旁邊坐下,也要了同樣一杯酒。
「聽說你母親過世了,節哀!」左修然轉過吧椅。
「謝謝!」
兩人淺泯著酒,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敬你!」左修然碰了下他的杯子。
他擰擰眉,「什麼理由?」
左修然挑了下眉,「你和許沐歌準備結婚了嗎?」
他警覺的看著他,「這個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一定知道她有個羞於提起的弟弟吧!」他一仰脖,把杯中的酒喝盡,打了個響指,讓酒保續杯。「世界很小,我就是。」
「小濤知道麼?」他騰的站起身,渾身的線條瞬間緊繃,額頭的青筋跳起,腦中閃過的是陶濤孩子般驚惶無措的臉。
左修然點頭。
「她說什麼了?」他突然意識到陶濤去蘇州,並不是考察,有可能是去散心。
左修然輕笑,「你為什麼要先問她,不說你聽到後的感受呢?其實你早就知道?」
「小濤還是個孩子,這會讓她承受不住的!」他一把揪住左修然的衣襟,「你接近陶濤是不是有其他企圖?」以一個律師敏銳的直覺,他想起許沐歌隱瞞的過去,左修然又突然戀上陶濤,太巧合了!
「那你為什麼要欺負一個孩子?」左修然掰開他的手,失落地炸了眨眼,「我對
她唯一的企圖,就是她的一輩子都只屬於我一個人。」
「我……」他頹然地坐回椅中,無言以對。
「她雖然像個孩子,可是我們哪一個都不想從她身上汲取溫暖?她被欺負了,還不會反抗,多好!」
「小濤她不是懦弱,她是……笨,是傻。」
「怪不得那樣好騙,呵,那許沐歌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
左修然笑笑,「一個男人為所愛的女人能做的底線是什麼?」
他不解的看著左修然。
「就是窮途末路,我也不會放棄。」
左修然招手買單,拍拍他的肩,「我很羨慕你。」羨慕他在陶濤心中占據的那個位置,羨慕他是陶濤最初遇到的那個人,羨慕他擁有過陶濤那麼多日子,有可能還會更多,羨慕他能讓陶濤笑,也能讓陶濤哭。
許沐歌對陶濤那樣惡劣地歪曲事實,她還能那般平靜,就像跟她毫無關係。他們是分手還是繼續相愛,她也顯得並不在意。
辭職報告遞上來的第二天,她人就不見了,陶家別墅也是大門緊鎖,他找到陶江海的家具城,陶江海衝出來讓他立刻滾,不然就要揍人了。
他打她手機,一直沒有人接。在他給華燁打電話時,華燁脫口喊出「小濤」,顯然她和華燁還保持著聯繫,不心酸是騙人的。如果能有機會和華燁複合,他與華燁站在同一個起點,陶濤會選擇他嗎?華燁對許沐歌,陶濤對華燁,如出一轍。
他自認為他會讓陶濤改變,談他也有預感,若陶濤知道他和許沐歌的關係,他有可能會失去陶濤。他愛得小心,愛得謹慎,想讓媽媽先見陶濤,等陶濤喜歡上媽媽,再慢慢提起許沐歌。第一次愛生一個人,他想珍惜,他只能選擇自私。
他自嘲地彎起嘴角,走出酒吧。他的情感註定如曇花一現,不管他是否付出真心。只是從前他不會感到痛,此刻,他痛的不能呼吸,手足冰寒。
明知道已經無望,卻不肯承認。愛,從來都不容易。
華燁也沒有坐多久,對陶濤的心疼,瀰漫了他的全身。像不得生出翅膀飛到陶濤的面前,看看她到底好不好?可是她那麼難受,為什麼在電話里不對他講一聲?難道以為他不會再關心她麼?想起這些,不由得又有點失落。但他從左修然的話語音,依稀嗅得到一絲隱隱的跡象,陶濤似乎和左修然反分開了。
這很羞愧,可他承認,意識到這一點,他的心咚的震了一下,無由得有點竊喜。
好幾天沒回聽海閣,他都忘了拐角時有盞路燈打壞了,車駛過了角度,差點撞上花壇。把車修好,準備上樓,張弘電話打了過來。
「華燁,我剛剛聽到一個內部消息。」張弘的聲音壓得很低,不知在哪打的電話。「關於沐歌,團裡面有可能要開出她。」
許沐歌在外面走穴,是那種地下酒吧。有人拍了她的照片發到網上,妝化的很濃,露肩袒胸,被團里的領導認出來。作為部隊文工團的演員,這影響太壞。團里晚上開了會,就是討論怎麼處理沐歌。張弘和團里的秘書比較要好,他接到消息趕緊通知華燁。
華燁忙給許沐歌打電話,沒人接聽。他煩躁地咬了下唇,反身往外走去。剛打開車門,許沐歌回電話過來了。
「剛剛在洗手間,燁,你到家了。」
「你人在哪?」他冷聲問。
許沐歌愣了一會,笑道:「在家呀,不然還能在哪?」
「我現在在樓下,你下來。」
許沐歌沉默了,好一會才低聲說了句:「燁,我……和經藝在外面玩,你等我半小時,我馬上到家。」
「好!」他打開車門,又上了車。幸好只喝了一杯小酒,神智還非常清晰。進了書香宅邸,停好車,剛抽了一支煙,許沐歌的車開了過來。
「燁!」她急急地向他走來。
他把手中的菸頭扔進一邊的垃圾箱,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她可能太慌了,沒來得及卸妝,濃重的眼影,鮮亮的唇彩,造型狂野的長髮,風塵味十足。
「你知道去夜店玩,打架都這樣打扮。」在他的目光里,她更加慌亂了。
他笑了笑,「玩的開心麼?」那笑意沒有抵達眼底,冷冷的,如同站在法庭上,質問對方證人。
「燁?」她不自然地咬了下唇,「你如果不喜歡我去夜店,我以後不去好了。」
「沐歌,你是習慣說謊,還是認為對我沒有必要說真話?」他還在笑。那笑容刺痛了她,「季阿姨過世,你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不過你這樣重傷我,我很難受。」
「難道你不曾欺騙過我?」
「燁……」她抽氣,「你不能原諒我的過去?」
「過去暫且不談,說說現在吧,你晚上到底幹什麼去了?」
她避開他的目光,身子轉向一邊,久久都不說話。
「你一點都不珍惜現在的工作?」她這份工作,是季茵萌平生第一次矮下身子,托人情為她爭取的。那麼要強的人,做這種事,有多麼委屈,有多麼無奈,無非是想讓她過得好好的,從而他能和陶濤安寧地生活下去。
「你都知道了?」她盯著自己露在鞋外面的腳趾,無聲嘆息。
「張弘說團里要開除你。」
「不會的,那地方沒有熟人。」她驚慌地轉過身。
「照片發到網上,天涯海角處處是熟人。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燁,怎麼辦?我不能失去那份工作,我……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我只是在裡面拉拉琴、唱唱歌,等我湊齊了二十萬,我就不去了。」
「你要二十萬幹什麼?」
「我……有急用。」
「二十萬似乎不是個天文數字,你向我或張弘、經藝開口,我們會拒絕你?沐歌,到了現在,你還在說謊。」
她拉住他的手,眼淚撲撲地往下掉,很快打花了妝彩,臉上立刻成了一塊調色板,「二十萬不是天文數字,可也不是小數字,我向你們任何人開口,你們都會問我幹什麼用,這事都會傳到你耳里,我……不能說這件事,必須要我自己解決。」
「好,那你自己解決吧!我回去了。」他扭頭就走。
「燁,你幫幫我,我不能失去工作。」她拽住他。
他抿緊唇,「怕是我無能為力。」
「可是嗎,我做這件事也是為了你。」
「為我?」
她用手拭去淚水,把他拉到小區花園的樹蔭下,低低的說,「是的,這二十萬,一些給了醫院,餘下的是給小芬。」
「這與我有什麼關係?」他懵了。
她抬起頭,「小芬懷了我們的孩子,已經五個月了。」
許沐歌接下去的一句話讓他的笑容凍結在嘴角,「小芬只是代理孕母,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和你的。」 華燁愣住了,好像一是無法消化他的回答,「這怎麼可能?」 「我的子宮無法孕育胎兒,但不代表我沒有生育功能。用我的卵子、你的鏡子,在體外結合成受精卵,置入代孕母的子宮內,九個月之後生下我們的孩子。懷孕前,我帶小芬體驗過,她非常健康,連血型都和我一樣。前幾天她去產檢,胎兒也非常好!」 「你瘋了!」華燁目瞪口呆,「代孕只能以醫療為目的,並符合法律規定,你這樣做是犯法的。」
「我和小芬都協議好了孩子生下來後,他拿錢回老家,以後再也不會再見面,我是孩子的媽媽。我們只有一個孩子不會違反任何規定。」
華燁真的要抓狂了,「你不覺得的這麼大的事應該要徵求一下我的意見嗎?」
現在想也不奇怪了。許沐歌她怎麼會對小芬照顧的那樣周到細緻,讓小芬住進公寓,教她衛生、多看有益的書籍和電影,還為她租房……他在那留宿的幾個晚上套套也是她處理的……是的,她也說過他會給她一個孩子……
「燁,我也是被逼無奈,你遺腹子,季阿姨本來就不喜歡我,如果在知道我不能生育,我更沒希望了,我想如果有了孩子,我們在一起就會順利很多。」
「可是孩子……孩子應該是愛情的結晶,而不是一個工具……」他的臉色驀的灰白,氣息不穩。
那天陶濤嬌羞的推推他,說家裡的套套用完了,讓他去買一盒,他板著他的肩,脫口說道:「小濤,我們生一個孩子吧!」
那不是用孩子來綁緊他們搖搖欲墜的婚姻,而是他害怕她會因為沐歌的回國輕易放棄他。他娶她不是溺水者抓緊的那塊門板。有她,他是安寧的。安全的,溫暖的溫馨的。有一個孩子像他或者像她,都可以,喊她媽媽,叫他爸爸,這個家事完整的、堅固的,任何人都搶不走的、攻戰不下的。他了解沐歌的性子,輕易的就能激起他的同情心。他對沐歌的照顧,有習慣,也有同情,更多的是想讓沐歌過得好好的,他就能全心全意的挨著陶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