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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42:57 作者: 林笛兒
陶濤也被媽媽拖走了,不過,她沒有像媽媽那樣嘆氣,說「造孽」這樣的話,她在陶嫣然與蕭子桓的爭執中,看出一絲端倪,嫣然好像並不是在生氣,仿佛在與蕭子桓嬉鬧,在有意折磨他,如果你和一個人真的生氣了,你會連一句話都不願意和他講的。
陶媽媽說嫣然這次是被蕭子桓硬綁回來的,她又出去做車模了。穿了件露肩禮服,正在走秀,蕭子桓衝上台,扛起她就去了機場。嫣然說正好,那就回青太吧手續給辦了。
「他們不會離婚的。」陶濤笑。蕭子桓雖然是一個浪子,他願意為了嫣然放棄一大片大森林,當他意識到自己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之後,他會再次把嫣然的心門打開的。
「最好別離婚,不然孩子太可憐了。」陶媽媽又嘆了一聲,仰起頭看著天上稀疏的星辰,「他明天火化麼?」
陶濤看看媽媽,「媽,你覺得她是什麼樣的女人?」
「好女人。」
陶濤挽緊媽媽的胳膊,隨著他一同看著天,不過陶媽媽此刻想的是季萌茵,而她想的是華燁。
過了今夜,他在這世上就真的無父亦無母,但他身邊有許沐歌。如果他們還沒有離婚,她想他不會比現在更好了,因為愛可以磨平所有的傷痛。
因是周日,陶濤起床晚了點。明明睡了很多,精神去萎萎的。瞧著鏡中無精打采的自己,心想找個理由今晚不要和左修然出去了。她猜這個重要的人有可能是左修然最特別的碰友或他的家人,和他們見了面,等於準備將兩人的關係上升到另一個高度。她從不因自己離了婚就感到矮人一截,但左老師複雜的家庭背景,他現在的身份,他處處留情的歷史,都讓她不禁升起一種惶惑的感覺……他們還會有明天嗎?
可他總是讓她猝不及防,戀愛如此,這次也是如此,她還沒想清楚,人已被他拉到了餐廳。他還要去接那個重要的人,讓她進包間等著。
又是幽蘭餐廳。領位小姐領著她,拐了個彎,拉開門,沖她微微一笑,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她抬起頭,看到門上寫著「驚蟄」兩個字。心,突地一抽。驚蟄,是二十四節氣里的第三個節氣,意思是天氣回暖,春雷始鳴,驚醒蟄伏在地下冬眠的昆蟲,仿佛沉靜了很久的事和人都將緩緩浮上水面。
包廂里所有的燈都被打開了,溫度和濕度都調到人體最舒適的狀態,空氣里有花的淡香、糙木的青澀氣,如果不是燈光如此強烈,感覺像坐在花園中用餐一般。
服務員給她倒了茶,把菜單遞給她,她笑了笑,說等客人到了再點餐。服務員點頭,把門掩上,退到外面等候。她捧著茶杯,走到窗前,對著玻璃上映出的身影,撫了撫頭髮。今天她沒有刻意打扮,一件紫色碎花的吊帶裙,外面穿了件白色超薄羊絨的坎肩,淡妝,看上去淑女而又不失大方。
時間好像走得特別緩慢,她看了兩次手機,才過去一刻鐘而已。沒什麼可緊張的,可她就是緊張了,連喝了幾口水,想讓自己鎮定點,一杯茶很快見底,她想請服務員倒茶時,聽到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心,忽地一下提到了嗓子口,她深呼吸。
「媽,就是這間。」一個非常熟悉的女聲從門外傳來。
陶濤疑惑地瞪大眼,看著門緩緩地打開,像定格的畫面,一點點出現。兩隻緊挽著的手臂先躍入她的眼帘。她的目光慢慢向上移,跳到嗓子眼的心硬的像鉛塊,堵得嚴嚴實實的。
只要視力不錯的人,都能看出站在門口的兩人是什麼關係。只是另一個臉上多了些歲月的痕跡,頭髮被刻意染成了銀白,更襯出高雅的氣質。兩人的面容、身材、眉宇之間, 活脫脫就是一個模子鑄成的。陶濤艱難地眨了下眼。
「很意外是嗎?」許沐歌看著陶濤,一對俏眸充滿了得意。
白髮女子拍拍許沐歌的手,溫和地衝著陶濤笑了笑:「沐歌,這大概就是修然的朋友。」
「朋友?修然他難道會來真的?」許沐歌一揚眉,笑了,笑得很譏誚。
陶濤的心在一個無底洞裡往下掉,晃晃悠悠。
白髮婦人不解地看向女兒:「沐歌,你們認識?
「修然以前的助手,她……也是華燁的前妻。你知道修然那性子,就愛胡鬧。我讓他別碰她,如果華燁愛我,終會回到我身邊的。修然調皮,不聽,硬說要逗逗她……」
「你和左修然究竟是什麼關係?」溫度這麼舒適,陶濤卻手足冰涼。他用盡全部心力才平靜地問出這麼一句話。
許沐歌嘴角嘲諷地看向陶濤:「要不要我提示下你來猜呢?還是直接給你終極謎底?」
「許沐歌,你不要太過分。」左修然想一陣風似得從外面颳了進來,他一把推開許沐歌,擋在陶濤面前。
「修然來了,那就讓修然來介紹下我和他是什麼關係!媽,我們來這邊坐下。」許沐歌拉把椅子坐下,從容而又優雅地疊起雙腿,彷佛是坐等好戲上演。
「修然?」白髮女子皺起眉頭,保養適宜的面容上罩上一層寒霜。
「媽,你怎麼把這個女人叫過來了?」左修然轉過身來看陶濤,「陶濤……」
陶濤像個夢遊患者一樣,怔怔地看著他。他喊白髮女子「媽媽」,許沐歌也喊她「媽媽」,他們是什麼關係?華燁說過許沐歌有一個會畫畫會做陶藝的媽媽,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左修然說他有兩個姐姐,一個同父異母,一個同母異父。曾琪告訴過她,左修然雖然是騰躍董事長的繼子,可誰都知道實際上他是一個偷情的證據。
電光火石間,她什麼都明白了。
他初來青台,她去海晶九點接他,在走廊上遇到許沐歌,剛好趕上那一場「巧合」的外遇誤會。
他開車載她經過海岸線超市,讓她看見華燁坐在超市裡面與許傑把酒換盞。
左修然帶她去健身,遇到正在相親的許沐歌。她介紹他們認識,明明是姐弟,他卻裝作如陌路人,演技堪稱一流。
做了他助手的三個月,他的溫柔、體貼與周到,他不著痕跡的誘惑,在她心裡裝著華燁時才刀槍不入,等她被逼到了絕崖邊,和華燁離婚了,他才開始在心中占據一席之地。可這只是開始,他在除夕那夜,直接坐車來桂林路只要她,然後大張旗鼓開始了對她的追求。誰告訴他她恢復了自由身?繼續攻城掠地,不過為確保她和華燁再無複合可能。
兩姐弟天衣無fèng的精心謀劃,一步步讓本已疏離的她與華燁越走越遠,也一腳踏進另一個男人的柔情陷阱。
若她不是被設局者,她也要為這盤誘敵深入的無間道大劇喝上一聲彩。如今,塵埃落定,他帶她來見需見的人,大戲也已落幕。有恩的報恩,有仇的報仇,恩怨情仇皆已了,不必再糾結他們之間再有人和分贓不均的糾葛,她早該鞠躬下場了。
「我想我可能走錯房間了。」陶濤用最後一點力氣,緩緩站了起來,甩開左修然的手,搖搖晃晃地向外走。
「阿濤,你聽我說……」 左修然面色大變,想要攔住陶濤。
「修然,今天媽也在,這件事我們姐弟倆有錯在先,我們確實該向小濤道歉,不過你玩得太過火了。」許沐歌一臉懇切。
「你他媽給我閉嘴!」他回頭對許沐歌大吼。
「媽,這些年,你到底怎麼管教他的?」許沐歌偏過頭看向左媽媽。
「修然,你坐下來,把這一切好好地說給我聽。」左媽媽抓住左修然的手臂。
在左修然回頭時,陶濤不知哪來的力氣掙開了他的手臂。走廊上寂靜得可怕,她走下餐廳的台階,聽見她的高跟鞋和地面碰撞的聲音。
外面,暮色已深沉。馬路上拉生意的計程車來來往往,她很快就攔到了一輛車。拉開車門,她回頭看了看,依然燈火如晝,客人如川。
這樣子結束也不算太壞,至少很乾脆,不用拖泥帶水了。他們果真沒有明天。她閉上眼,對司機說:「去聽海閣!」
聽海閣的保安還記得她,沖她笑笑,又低下頭看自己的報紙了。她沒有什麼意識,聽從兩腿的擺布,不停地往前走,停下腳時,她已站在從前公寓的樓下。
她仰起頭,一扇扇窗戶里都有一盞盞燈,曾經屬於她的那一盞已經熄滅了。心裡不是很悲痛,也不覺得震撼,反倒清晰如一面鏡子,照得人心通透,世上果然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不怨別人,無論是許沐歌還是左修然,他們是耍陰謀還是陽謀,如果她和華燁之間的愛固若金湯,別人又怎麼擠得進來? 婚姻是一種信念,必須要有足夠的勇氣和自信。 從許沐歌回到青台,慌的人豈只是華燁,她不也是整天惴惴不安?在許沐歌面前,她沒有一點做華燁妻子的自豪與底氣,在她的內心深處,也認為華燁愛的人是許沐歌,華燁娶她是個錯。所以當華燁徘徊之時,她一步步退縮,最終轉身,成全他和許沐歌。
她與華燁,還是愛得太淺。與其說華燁有錯。她又做對了多少?她有想爭取過華燁嗎?她更多的是想保護好自己,讓自己少受一點傷害。
當左修然以不可抵擋之勢追求她時,被人捧在掌心的感覺是她不曾體驗過的。並不是猝不及防,而是她動心了。她嚮往被人這樣愛著,嚮往這種明朗而又溫暖的兩情歡悅。 許沐歌或大修然,早早看穿了她的本質,她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愛華燁,所以她才有此刻的羞辱。
「陶小姐?」黑暗裡走出一個人影,看見她,一愣,隨即呵呵地笑了。 她認出是華燁的鄒秘書,手裡提著個大挎包,「來找華燁的嗎?」她問道。
「華律師這幾天住在部隊大院,我給他拿幾件換洗的衣服。你……」
「我來這邊有點事。」她隨便搪塞道。腦中思緒紛亂,無意編出什麼藉口。
鄒秘書很體貼,沒有現追問。「那我先走了。喔,陶小姐,我妻子懷孕了,呵呵,再有六個月,我就要做爸爸了。
「恭喜呀!」她真誠的說道。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
鄒秘書揮揮手,消失在路徑邊。她沒有停多久,反身往外走去。沒有再打車,沿著街道,漫無目的的往前走去。
青台今夜的星光非常明亮,風微微的,海浪的聲音是那麼輕柔,再有一個月,天氣變熱,青台將會遊人如織,浴場如浴室,桂林路上,放假的孩子們騎著單車,尖叫著在樹陰間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