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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42:57 作者: 林笛兒
他紅了臉,默默撫摸著她的頭髮,心裏面湧起一股無力的悲涼。
「我會儘快幫小芬找到房子的。燁,以後多陪陪我!我好想你!好嗎?」最後這幾個字她是用氣聲說的,柔柔弱弱,嬌媚誘人。
他輕輕地在她腮邊落下一吻,淡淡地笑了笑。
下了樓,他沒急著開車,先點燃了一支煙。煙燃到一大半時,他摁滅菸頭,重重嘆了口氣。真是悲哀,他抱沐歌時,陶濤的身影卻跳了出來。從他們結婚起,他的身子已經習慣對陶濤忠實了。他不是沒有衝動,就是無法全心投入。不,說不定是因為小芬在外面,他硬找個藉口讓自己冷靜。他和陶濤都離婚了,牽掛她是因為不放心,她總像個孩子,生怕她被照顧得不好。她適應能力比他強,看上去比他過得要好得多,也強悍許多。不能再想陶濤了,不應該也不合適,他更多地該把沐歌放在心裡,他閉上眼,對自己說。
元宵節過後,淅淅瀝瀝下了一場雨,天持續晴著,從南方遠道而來的暖風,仿佛在一夜間把青台的春天喚醒了。
和陶濤又見過一次,在法庭上。陶嫣然真的向法院起訴,要求與蕭子桓離婚。陶嫣然本人沒有到場,只有她的律師一個人來的。子桓倒是去了,律師是美食府與江鮮館的法律顧問,也是他的朋友。華燁那天是陪子桓過去的,坐下來,才看到陶濤坐在蕭華夫婦旁邊。
視線相交,兩個人先是一愣,然後禮貌地頷首,目光挪開。
陶濤穿了一件米白色加長毛衣,裡面隨意扎了條紫色絲巾,淺灰色的瘦腿牛仔褲,頭髮剪到及肩,清新的氣質像公園裡第一株報春的柳。台上坐著的書記員與審判長年紀都不大,不住地拿眼睛瞟她。
陶濤好像比以前漂亮了,是戀愛的緣故嗎?他端坐在下面,心裏面說不上來是酸還是苦,還是辣。在別人眼中,按道理他沒理由可再抱怨。沐歌要才華有才華,要容貌有容貌,要氣質有氣質,還是他初戀的女子,他們各自繞了一圈,又雙雙回到原點,仿佛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他沒有拂逆命運,順應了它的安排。可是不知怎麼的,他對沐歌卻像找不到從前那種愛的感覺。他仍關心她,仍寵溺她,有時間就陪她。小芬搬出去之後,有一天晚上,他留了下來。這是兩人分別兩年多之後再次融入對方的身體,久別重逢,應該是瘋狂到幾點,他卻異常冷靜,整個過程像在完成某個儀式。沐歌睡熟之後,他將手掌貼近心口,那裡的某一處微微疼痛。
在陶濤身邊時,他會想沐歌。在沐歌身邊時,他會情不自禁想陶濤。都是想,卻又有不同,哪裡不同,他說不上來。只是感到過去真的過去了,有許多感覺再也找不回。
庭審非常不順利,子桓的情緒很決絕,不管法官問他什麼,他只有一句話:「想離婚,除非我死!」他的律師陳訴了他對陶嫣然的思念和歉意,還在庭上放了一段他和陶陶從前相處的帶子。他帶陶陶去遊樂場,帶陶陶買零食,替陶陶擦小嘴,把陶陶架在肩上,父子倆笑起來一個模樣。他在帶子裡說:嫣然,我現在學著做一個好父親,能不能再給我個機會,讓我能成為你稱職的老公?
法庭上鴉雀無聲,他看到陶濤在抹眼淚。法官很人性化地建議雙方好好溝通,替孩子著想,儘量撤訴。眾人起席,紛紛向門外走去。他走在陶濤的身後,看到她在接電話,聲音小小的,嘴角噙著笑。躲在門外的經藝拉住他,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再抬頭,陶濤已經走了。
沐歌和季萌茵的關係仍很僵,這讓他和沐歌目前也只能停滯在戀愛的狀態。許沐哥酸酸地問他:「如果你媽媽一直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們是不是就這樣耗著?在你心裡,到底是我重要,還是你媽媽重要?」
他沉默不語。季萌茵的嗓子好了又啞,啞了又好,頭髮大把掉落,人漸漸消瘦,他要帶她去外面看看,她擺擺手,說是職業病,吃點藥就沒事了。他怎麼勸慰也沒用,想住到家裡陪她,她也不同意。這幾天,她又像是整理回憶錄了,把從前的影集和錄影帶全翻出來了。
周六,沐歌要他陪著回去看許傑,喝了幾杯酒,許傑又催起兩人的婚事。他看著坐在一邊的沐歌,她低著頭,臉上露出疲憊,眼角下方隱隱有眼袋,肯定熬了夜。他說:「等媽媽身體好轉點吧!」
「那你們是準備住原來的房子,還是另賣?」許傑問。
「另外買。」他沉吟了下,說道。陶濤雖然把屬於她的東西全帶走了,可是他總是能輕易察覺到她留下的痕跡。昨晚在書房找資料,一拉抽屜,看到一疊田字格,他盯著愣了半天。陶濤孩子氣的曾要他寫一千遍她的名字,還要他洗碗,還要他自己拿鑰匙開門。如此種種,想起來是那麼溫馨。
「前幾天,我在電視上看到介紹一個新開發的小區,好像不錯,我們明天去看看?」許沐哥一直在關注房屋的開盤動態。
他放下筷子,斟酌著想怎麼回答,手機響了,他起身走出超市。電話是季萌茵打來的。
「華燁,在哪呢?」季萌茵的嗓子還有點啞,但能發出聲。
「在沐歌爸爸這裡吃飯。」
「嗯,明天下午四點回家一趟,我找你有事。我有可能晚點到家,你記得帶上鑰匙。」
「行,媽媽,你吃了嗎?」
「吃了!華燁……」
「媽媽你說!」
「沒事,天氣是暖了,但減衣不要那麼快,防止感冒。你胃不好,酒一定要少喝。」
華燁有點意外,媽媽很少這樣家常式的叮囑,「我記下了,媽媽。」
「去吃飯吧,明天見!」
「明天見!」
回到屋裡,許傑去廚房端茶了,許沐哥端詳著他:「季阿姨有什麼急事?」
「沒有,讓明天回家去下。」
「有提到我嗎?」
「我們沒說幾句話。」
許沐哥嘆了口氣,拿了筷子沾點酒在桌上亂畫,他看著,不知說什麼好了。季萌茵雖說尊重他的選擇,但她是不肯轉彎的人。她不說沐歌哪裡不好,直言不喜歡。華燁知道她是對沐歌當初棄他而去法國不能原諒。她也不提陶濤,可他知道她想陶濤。
陶濤愛喝的蜂蜜茶,家裡總是放著一罐的。是不是她期待有一點陶濤能再來做客?華燁嘆氣。
第二十六章 情感震盪
陶濤發現,如果她的太平世界是粉飾的,那麼左老師就是粉飾的那把刷子。
春雨纏綿的下午,他突然來技術部,問了龍嘯總裝線維護的事,等龍嘯匯報完畢,他冷不丁看了下一直埋頭工作的陶濤,笑道:「我要是追陶濤,大家會不會幫我?」
眾人一愣,以為他在開玩笑,再看陶濤僵在那裡一動不敢動的樣,不像有假。
「左總,你啥時侯有這想法的,」飛飛擠擠眼,語氣酸酸的,引得龍嘯射來一記冷颼颼的眼刀。
「想法早就有,可從前有賊心沒賊膽。」
這一說,別人都笑了,「追吧,左總,咱們會提供天時、地利,還有人和。」
有了這預告,再有龍嘯與飛飛證實陶濤離婚是因為小三插足,這樣他與她並肩去餐廳,同車上下班,別人都不會一驚一乍!
對於兩人在公司里的相處,她一直不知如何拿捏是好,很想轉入地下進行,沒想到 ,他就這麼輕鬆解決了。
他並沒有多少時間陪她,有時一天只能發一條簡訊,但他有辦法能讓她感覺到她的世界被他給填滿了。一包她愛吃的零食、一張溫馨的小卡片、寫在便箋條上三兩句悄悄話、花園裡偷掐的一朵野花……出其不意地出現在她的辦公桌上。再在電梯上碰到,他會越過眾人,把她拉到到自己的身邊。有她和他同時參加的會議,一結束,他會站在門邊等著她出來,告訴下面還有什麼安排。晚上沒有應酬,他便會早早去技術部接她回家。他出差的日子,她回到家,發現桌士放看自己喜歡的菜,阿姨笑眯眯地告訴她,這是他打電話回來特地拜託阿姨做的。
陶家早就成了他的大半個家,除了晚上不住這裡。陶江海與陶媽媽對於他們的交往很矛盾,想支持卻又不敢太支持。雖然覺得自己的女兒千嬌百貴,但左修然實在宛如天上的星,生怕這一切就像是水中倒映的皓月,明亮、皎潔,一碰水面,月光就散成了零碎的波紋。可看著他對陶濤的呵護憐惜一天天有增無減,不禁想也許自家女兒真的是命好,也就把心放下了。
杜晶和朴忠賢是正月二十回法國,她開車送他們去的機場。杜晶還不知道她的身邊有了左修然,很擔心她。朴忠賢曾向她要許沐歌的號碼,想和許沐歌見面。
她推說沒有。既然與華燁離婚了,和他有關的一切,她不想再牽扯。她不願許沐歌認為她對華燁有所企圖,也不願華燁以為她忘不了他。
人不是機器,記憶一旦格式化,就什麼都抹去了。忘記一個人是很難的,何況還是自己曾經很愛過的。杜晶抱著她,要她堅強點,說要給她找一個帥帥的法國小伙,她指指朴忠賢,戲謔地說杜晶這眼神不敢恭維。
二十天後,葉少寧去了杜拜,和幾個管理人員從公司出發去機場。她沒有去送,兩人就在電話里道了別。
陶江海的家居廣場已經轟轟烈烈地動工了,準備在六月初開張。
左修然的總經理工作也步入了軌道,方方面面都在他的規劃內有條不紊地運轉著。龍嘯在辦公室悄悄說,這兩個月客戶預訂的汽車屋,已呈供不應求之勢,都排到明年初了,左總為了獎勵大家的努力,將在年中發一次紅包,金額不會太小。
同事笑問:「我們一個人只有一份,龍頭,你們兩口子可是雙的,怎麼花呢?」
龍瀟溫柔地看著飛飛:「保密!」
午餐時,陶濤看到飛飛無名指上多了枚戒指,笑著問飛飛是不是龍嘯求婚了,飛飛難堪得紅了臉。原來飛飛周末晚上留宿龍嘯的公寓,不想被到青台看望兒子的龍爸爸龍媽媽撞上了,這下逼著要見飛飛父母,舉行個簡單的訂婚儀式。這是枚訂婚戒指,訂婚之後,絕婚就提到日程上來了,在這之前,龍嘯得買房築個窩呀!
天氣越只越暖,陶濤身邊的每一個人似乎都過得不錯。
春夜,站左左修然公寓的舊台上,呼吸著從外面吹進來的暖暖氣息,他從後面抱著她,與她一月棍望著天丁的彎月,四周寧靜而安詳,她想:這樣其實也還好。
周四下班,陶濤關好電腦,把桌上的圖紙放進櫃中,手機響了。「濤濤,我在停車場。」左修然澡音微微有些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