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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34:04 作者: 艾米
他大喊冤枉:「這是什麼法則呀?性病是通過性行為傳染的,我得了性病,你連飯都不給我做了?做飯又不是性行為 -- 」
他一口一個「性行為」,把她都聽得渾身不自在,那就更別說他了。她低聲警告說:「又瞎講?講得不好收場可別怪我 -- 」
「怪你也沒用 -- 」
她每次跟他這樣放肆地講講電話,就覺得心情很舒暢,好像這就證明她跟他關係不一般似的。如果哪次通話他沒說什麼放肆的話,她就懷疑他在疏遠她,肯定是在中國找下什麼人了。
想想也是,中國該有多少女人會喜歡他啊!美國名校畢業的博士,美國大學教授,美國公民,正當壯年,風度翩翩,知識淵博,談吐不凡,又是單身,那還不算鑽石王老五?肯定是老中青三代女人通吃。
她酸酸地問他:「你在中國跑來跑去,肯定有很多女人被你迷倒吧?」
他毫不謙虛地說:「肯定很多。」
「你連客套都不客套一下?」
「這有什麼好客套的?有就說有,沒有就說沒有。如果明明有,還要說沒有,那肯定是心裡有鬼。」
「誰被你迷倒了?」
他舉了幾個例子,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無非是這個過路的多望了他一眼,那個服務員對他很殷勤之類,然後他信誓旦旦地說:「但你放心,我不是那麼容易被人迷倒的,我的眼光可不低,高著呢,在國內還沒遇到能讓我看得上眼的。」
「我不相信。」
「你不信也得信。我每次回國都只那麼幾天,成天忙著講課,忙著拜會那些掌握著孔子學院生殺大權的頭頭們,忙得分身無術,哪裡有時間去墮入情網?」
他這樣說,她就覺得有道理,就願意相信。如果他說「雖然有很多不錯的,但我為了你,也不會被她們迷倒」,那她就不相信了,多虛假啊!既然能感到別人不錯,那就是被迷倒了,如果真沒被迷倒,就根本不會覺得別人不錯。
她跟他交往了這幾年,覺得他不是那種一夜情的 type (類型),如果是,他可能老早就對她提出那種要求了,但他沒有,要麼是他不愛她,要麼是他不喜歡操之過急,不管是因為什麼,都說明他不是一夜情的 type 。
但她突然想起那個小韓,應該是在國內,聽說是又年輕又漂亮,而且一直都喜歡他,以前是因為他媽媽不讓他離婚,所以沒得逞,現在他已經離婚了,小韓和他之間就沒有障礙了。
也許滕教授這麼經常往中國跑,就是為了小韓?
她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旁敲側擊地向他打聽:「那個小韓是不是在中國?」
「是啊,你怎麼知道?」
「聽小杜說過。」
「哦,小杜對小韓肯定沒好話 -- 」
「你剛好說錯了,小杜說小韓又年輕又漂亮 -- 」
「我不相信。除了你,我沒聽任何女人說過別的女人漂亮 -- 」
「現在你不是聽到第二個了嗎?小杜就說小韓很漂亮。」
「小杜這樣說,肯定是虛情假意的,或者有什麼別的目的。只有你,如果說誰漂亮,那是真心真意的 -- 」
陳靄受不起誇獎,一夸就害羞:「那是因為我知道自己不漂亮。」
「呵呵,挺謙虛的呢。可能你是中國式的老觀點,只要臉長得白,人長得瘦,就叫漂亮 -- 」
「那你說什麼樣的才叫漂亮?」
「你這樣的就叫漂亮 -- 」
這麼百無廉恥的誇獎,她還沒受過,一下就羞得連小韓的事也忘了問下去了。
但剛好就是沒問到的部分出了問題。
那天是滕教授從中國回來的日子,她到機場去接他。自從滕教授開始頻繁回國,每次都是她送機接機,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她特意打扮了一番,早早啟程,興致勃勃開著車去機場等他,準備讓他一踏上 D 市的土地,就看到她這個臉蛋不白、人也不瘦的現代美女。
但她左等右等,等來的不是滕教授一個人,還等來一個女人。
遠遠地看見滕教授身邊走著一個女人,兩人有說有笑的,她馬上就呆了,不由得想起美國電視劇 Friends (《老友記》)里的一個場面: Rachel 手捧鮮花,到機場去接 Ross ,哪知道卻接到了一男一女:男的是 Ross ,而女的則是 Ross 在旅行途中交下的女朋友。
她不明白滕教授為什麼沒在電話上提一下,但她又想,提一下又有什麼作用?難道他說了他在中國找到了女朋友,她就賭氣不去接他了?也許更要去接,不接就顯得自己心裡有鬼。但如果他提前告訴她,至少可以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不至於這麼突然,這麼難受,簡直像心肌梗塞一樣。
等他們兩人走近了,她釋然了一些,因為那個女人看上去有五六十歲了,應該不是小韓,也不像是滕教授在中國找的女朋友。
果然,滕教授介紹說:「這是袁老師, B 大的。這是陳靄,陳大夫,她愛人也是 B 大的。」
袁老師熱情地上來跟陳靄握手:「陳大夫啊?我知道,我知道,你出國的時候,我不是還幫你找過人接機嗎?「
於是陳靄想起來了,袁老師就是小韓的媽媽,而袁老師找的那個接機的人,就是滕教授,不過滕教授說自己忙,沒去接她。
這真叫「想曹操,曹操的媽媽就到」,她剛剛還在猜疑滕教授回國跟小韓有關,這裡小韓的媽媽就跟滕教授一起飛來了,怎麼這麼立竿見影?聽人說烏鴉嘴報起壞事來,一報一個準,現在看來她是長了個烏鴉腦子,想起壞事來,一想一個靈。
她新仇舊恨全都湧上心頭,難怪袁老師那時找的人是滕教授,未來女婿嘛,支使支使是理所當然的事;也難怪滕教授不肯接機,肯定是怕小韓不高興;又難怪滕教授拼了命的要離婚,而且這麼熱心辦孔子學院,原來都是為了討好未來岳母,也為了方便回國去見小韓。
她心裡不快,開車都開得別彆扭扭的,差點錯過高速公路出口,換道時還差點跟後面上來的車撞了,幸好後面那人眼疾手快,不僅讓開了道,還長按一聲喇叭,表示強烈抗議,使她無比敬佩那人,如果換作是她,肯定是手忙腳亂,能避免撞車已屬不易,哪裡還有功夫按喇叭?頂多嘴裡喊幾聲「讓開讓開!」
第二天滕教授打電話通知她,說今天不用去他家做飯,他請她全家去「美味居」吃飯。
她知道這頓飯的主角是袁老師,他是為了給未來岳母接風洗塵,順便叫上她做陪客。做陪客的事她不是沒幹過,因為他宴請客人經常叫上她和她全家,她總是很樂意去,既能跟他在一起,又有 free (不要錢)的飯吃,何樂不為?
但這次她不想去,滕教授宴請自己未來的岳母,肯定不是公款,如果是公款,她去吃吃 free 的晚餐沒問題,但如果不是公款,就不好意思去揩油了,而且她也不想見到袁老師,更不想看到他在未來岳母面前搖尾乞憐的樣子。
她謝絕了:「哎呀,今晚跟同事有個飯局,正想告訴你,說今天不能去你家做飯呢。」
「這麼巧?那改日吧。」
她沒去做陪客,但也沒心思在自己家做飯,一賭氣,就帶著女兒去吃墨西哥餐。等她跟女兒吃完墨西哥餐回到家,才想起忘了通知趙亮今天不去滕教授家吃飯,慌忙打電話給趙亮,結果趙亮說正在滕教授家吃飯呢。
她感到自己被滕教授涮了,肯定是滕教授因為袁老師來了,不好再讓她去那邊做飯,變相地把她炒了,而趙亮不知好歹地闖上門去,只好留住吃一餐。
趙亮從滕教授家吃完飯回來,陳靄便拷問他:「今天 -- 誰做的飯?」
「袁老師做的。」
「滕教授不是說今晚到『美味居』去吃飯的嗎?」
「哦,是嗎?我不知道,反正我去的時候,他們正在擺桌子吃飯,拉我一起吃,還說你今晚跟同事有飯局,家裡肯定沒做飯,我就留在他那裡吃了。」
「袁老師到美國來 -- 幹什麼?」
「來考察 -- 」
「考察什麼?」
「考察 C 大囉,還能考察什麼?」
「 C 大要她來考察?」
「她現在是 B 大對外漢語系的頭,辦孔子學院當然該她來考察。」
她鬆了口氣,但這隻洗刷了袁老師,沒洗刷小韓。趙亮剛坐到書桌邊用功,她又跟進去問:「你見沒見過袁老師的女兒?」
「見過,怎麼啦?」
「聽說很漂亮?」
「嗯。」
「結婚了沒有?」
趙亮不耐煩了:「我又不是婚姻登記處的人,她結婚沒結婚我怎麼知道?你今天怎麼啦?你怎麼對袁老師的女兒這麼感興趣?」
「沒什麼,隨便問問。」
「你管人家女兒結婚沒有幹啥?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幫我把 GA 那門課的作業做了。」
袁老師在 C 大考察幾天,陳靄就有幾天沒去滕教授家做飯。一開始是她沒去,而滕教授也沒打電話催她去,她就不好主動跑去了,於是第二天照樣不去,而滕教授又沒催她去,她更不好主動跑去了。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就搞成了惡性循環,越不去,越不催;越不催,越不去,到最後就有整整一個星期沒去滕教授家做飯,簡直像七年一樣長。
袁老師走的那天,滕教授打電話來請她幫忙送一下機,說他剛好那天很忙,走不開身。她不好意思推脫,也迫切希望袁老師快快滾蛋,便一口答應,從 lab 里開溜,到旅館去接了袁老師,然後送去飛機場。
袁老師是個很健談的人,問什麼答什麼,不問什麼也答什麼,主動說起若干年前在滕家幫忙照料滕父滕母的事,還說起滕教授這次回國就住在袁老師家。
陳靄很不開心,滕教授住在袁老師家,怎麼也不告訴她一下呢?肯定有鬼。她轉彎抹角地問:「聽說您女兒是 C 大畢業的?」
「嗯,她在 C 大拿的學位。我女兒能到美國讀書,也多虧了滕非 -- 」
「那您女兒 -- 怎麼沒留在美國工作呢?」
「我們都希望她回到我們身邊 -- 」
到了機場,離登機時間還早,兩個女人坐在候機大廳拉家常,袁老師從錢包里掏出一張照片給陳靄看,是袁老師老兩口和女兒以及外孫女的照片。照片上的小韓真的很漂亮,像爸爸,五官端正,有雕塑感。袁老師的外孫女也很漂亮,從照片上的年齡推斷,應該不是小韓出國前生的,很可能是在美國畢業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