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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34:04 作者: 艾米
「把他趕走 -- 不太好吧?你不能跟他談談,讓他別再看那些黃帶?」
「我才懶得跟他談呢!老早就想趕他走了。我婆婆嘛,還能做不少家務事,我養她還值得。這個老不死的,什麼都不會幹,光會吃閒飯,還帶壞我的兒子,我不該把他趕出去?」
「我主要是怕 -- 滕教授不高興 -- 」
「他高興不高興,關我什麼事?我要是管他高興不高興,就什麼都幹不成了。」
「我主要是怕他因為這事恨你,要跟你離婚 -- 」
「他呀,離婚放在嘴裡當歌唱都不知道唱了多少年了,結果怎麼樣呢?雷聲大,雨點小,他不敢離婚的。」
「為什麼?」
「捨不得兒子唄,兩個兒子就是他的命。我告訴你,他說離婚,並不是真的想離婚,都是為了達到一定的目的,你越怕他,他越拿這個要挾你,等到你不怕他了,他反而不敢提離婚的事了。現在我掌握了制服他的訣竅,他要離,我就辭職,一分鐘的班也不上了,一分錢的收入都沒有,離了婚該他養著我,就他那點工資,全都拿來付了贍養費,看還有誰要他 -- 」
「他會不會 -- 想橫了,沒人要就沒人要,婚還是要離 -- 」
「誰怕離婚嗎?如果他離了沒人要,我巴不得跟他離婚。」
「這樣搞得兩敗俱傷,又是何苦呢?」
「兩敗俱傷也比光我一個人受傷好,你沒聽說過?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他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他好過 -- 」
陳靄發現才幾天沒跟滕夫人聊天呢,滕夫人就已經有了這許多的新概念,新觀點,新戰術,新方法,真是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從這些觀點的新鮮、強硬和混雜來看,來源應該不止一個人,肯定是滕夫人的那些同事朋友你一言我一語湊成的諸葛亮。她說:「你的同事和朋友 -- 給你出了不少主意呢。」
滕夫人也不隱晦:「這還只是其中一部分,等我有時間了,慢慢講給你聽,如果你丈夫向你提出離婚,你就用這些戰術對付他 -- 」
「如果我丈夫向我提出離婚,我求之不得 -- 」陳靄生怕把話題扯到自己身上來了,趕快問,「你就為一個黃帶的事趕滕伯伯走,滕教授他 -- 會同意?」
「哪裡光是一個看黃帶的問題呢?他問題多得很!第一就是髒,你不知道那個老不死的有多髒,進廚房不穿拖鞋,就那麼光腳踩來踩去,踩得一腳的油了,又到客廳臥室去踩,踩得地板上地毯上全都是髒乎乎的。還有他那間臥室,髒死了,我真不知道我婆婆怎麼下得了腳 -- 」
這點陳靄倒是沒什麼異議,滕伯伯的確是不怎麼講究衛生,可能是以前住那種沒地毯沒地板的水泥地房子住慣了,進屋沒有脫鞋的概念,被人提醒脫了鞋,進廚房又沒穿拖鞋的概念。滕伯伯自己的臥室里也是弄得一團糟,到處都是報紙雜誌,還有很多空紙盒子,都捨不得丟,把個臥室塞得滿滿的。
以前大概是因為有滕母跟著收拾,所以還不覺得滕父這麼邋遢,現在滕母不在了,沒人跟在滕父身後收拾了,問題就變得十分突出。陳靄能理解滕夫人,但也很同情滕父,不知道這事究竟如何處理才是正道。
滕夫人推心置腹地說:「陳大夫,我告訴你一個訣竅,男人哪,就是生得賤,你把他當人,他裝個鬼嚇人。你不把他當人了,他反而老實了。我老早就叫滕非給他爹媽找個房子另住,那時我是好說好商量,但他總當耳邊風。這次我發威了,拍桌子打板凳地跟他吵了一架,他老實了,答應給他爹找房子 -- 」
陳靄動了惻隱之心:「滕伯伯那麼大年紀了,又不會幹家務,一個人住在一邊,恐怕連口飯都混不上 -- 」
滕夫人笑著說:「你這麼同情他,你每天去給他做飯吧。他是美國公民,你嫁給他,可以馬上拿綠卡 -- 」
「別瞎說了,我要是真的想用結婚來換綠卡,我也用不著找他。我那個老同學,就是上次給你婆婆看病的那個小張,他就願意跟我假結婚,幫我辦綠卡。」
滕夫人說:「那你怎麼不嫁他呢?我覺得他挺不錯的。不過幾萬塊錢你不一定拿得出來 -- 」
「他說不要錢。」
「不要錢你還不嫁?」
「我有丈夫,哪裡能嫁給小張?」
「那倒也是。我看你跟我一樣,都是正派人,干不出那種為了出國,就跟結髮丈夫離婚,然後找個鬼佬辦綠卡的事。我最瞧不起那種人了 -- 」
陳靄知道滕夫人在說誰,不好接腔。
滕夫人又說:「他們滕家人啊,聰明都很聰明,就是品德不好,有才無德。我是絕不會讓我的兩個兒子走他們滕家的路的。滕非想離婚?可以,但兒子一個也不會給他。有了這一條,我看他往哪裡離!」
飯做好之後,陳靄想去叫滕父來吃飯,但不知道滕夫人的意思,很聰明地先請示一下:「我去叫滕伯伯來吃飯吧 -- 」
滕夫人果然很反對:「叫他幹什麼?你怕他餓著肚子沒力氣干那些醜事?讓他餓,多餓幾頓就老實了 -- 」
「萬一餓出人命來不還是 -- 我們兩個人的過錯嗎?」
「你放心,他不會餓死的,這幾天都是他那孝順兒子買來給他吃的 -- 」
「這 -- 好像不太好一樣 -- ,一家人,兩樣吃 -- 」
「誰跟那個老流氓是一家人?我從來就沒把他當一家人。如果現在我每天好酒好飯招待他爹,你以為他捨得讓他爹搬出去?我就是要整得他爹在我這裡沒吃沒喝了,他才會讓他爹搬出去 -- 」
「但是這樣一來,滕教授 -- 會不會也跟著搬出去?」
滕夫人胸有成竹地說:「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聽說這個州有法律,夫妻分居一年以上,就可以算是自動離婚?」
「他不敢搬出去的。我有兩大法寶,一是孩子,二是贍養費。只要他敢搬出去分居,我就不讓他看孩子,馬上把我這份工也辭掉,讓他付大筆的贍養費,看他還離不離!我保證他自己爬回來要求不離婚。」
「但那樣的話,就他一個人的工資,你這房子什麼的,不都供不起了?」
滕夫人有點黯然,但堅定地說:「房
子供不起就不供了。那你說還能怎麼辦呢?嫁了這種丈夫,成天想的就是跟你離婚,你怎麼討好他都沒用,那你除了跟他斗,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你可以給他自由,你自己也好 -- 另尋高就 -- 」
滕夫人嘆口氣:「我們這個年齡的女人了,還到哪裡去 -- 高就?你以為那些小青年會要我們這個年紀的女人?即使有人要,那也是暫時的,過幾天新鮮勁過去了,就把你像扔垃圾一樣扔出去了 -- 」
「找個外國人怎麼樣?聽說外國男人不計較有沒婚史,有沒有孩子 -- 」
「外國人!外國人找的,都是那些中國人不要的女人,長沒個長相,人沒個人品,外國人就喜歡那樣的中國女人,像我們這種 -- 」滕夫人搖搖頭,沒說下去。
陳靄無奈,只好放棄了叫滕伯伯來吃飯的念頭,跟滕夫人和兩個孩子一起吃晚飯。但她吃得惴惴不安,總覺得自己犯了不孝的大罪一樣。
剛吃完,滕教授回來了,手裡提著兩個大紙包,香噴噴的,從氣味來判斷,應該是美國店裡賣的那種烤雞,氣味香得不得了,一層雞皮烤得金黃香脆,但裡面的雞肉經常是白生生的,不蘸作料簡直沒法吃。陳靄每次買了那種烤雞,都是把雞肉撕下來,加上青椒榨菜什麼的炒炒再吃。
滕教授看見她,好像有點吃驚,但很快就鎮定下來,打招呼說:「陳大夫今天來了?我買了烤雞和麥當勞,一起吃點 -- 」
「不客氣,我們剛吃過了。你還沒吃吧?我去給你把飯菜熱一下 -- 」
「不客氣,不客氣,我就吃麥當勞 -- 」滕教授說著,把買的東西放在廚房的桌子上,用盤子裝了一些,一面往廚房外走,一面沒有人稱和主語地說:「去問問兩個孩子吃不吃 -- 」
陳靄不知道滕教授在跟誰說話,但她見滕夫人沒動,就自告奮勇地去叫兩個孩子,被滕夫人喝住了:「別去!都是垃圾食品,小孩子吃了對身體不好 -- 」
陳靄尷尬地停住腳步,滕教授沒說什麼,繼續往廚房外走,只聽滕夫人又大喝一聲:「你這是想拿到哪裡去吃?」
滕教授冷冷地說:「拿到我爹房間去吃。」
「不行!」
「怎麼,你連這也不允許?這可是我自己買的,不是你做的 -- 」
「不是我做的也不許拿到他臥室去吃,吃得到處油膩膩的 -- 」
滕教授轉過身,盯著王蘭香說:「那你要怎麼樣呢?不許我爹在廚房吃,嫌他髒,怕弄髒了廚房,又不許我爹在他自己臥室吃,那你叫他去哪裡吃?」
「去他自己家裡吃!叫他搬出去 -- 」
「叫他搬出去也得等找到房子之後才能搬出去啊 -- 」
「我不管這麼多,誰叫你不快點給他找到房子的?」
「你別忘了,這房子不是你一個人的,也有我一份 -- 」
「有你一份怎麼啦?我又沒叫你走 -- 」
滕教授語塞了一陣,問:「你準備怎麼樣?想把我爹餓死?」
「你少給我加罪名。我不管那個老不死的餓死不餓死 -- 」
滕教授走回廚房的桌子邊,把手裡的東西往桌上砰地一扔,指著滕夫人說:「你嘴裡放乾淨點 -- 」
「我不放乾淨,你敢怎麼樣?」
「你再說一句『老不死』的試試看!」
「我就說,老不死的,老不死的,老不死的 -- 」
滕教授忽地舉起拳頭,滕夫人幾步衝到滕教授跟前:「你想怎麼樣?想打人?你有種打我試試看!」
兩個人像斗架的公雞,虎視眈眈地盯著彼此。
陳靄衝到兩人中間擋住,大聲嚷著:「都少說一句,都少說一句,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們兩個都少說一句-- 」
兩人隔著陳靄,還虎視眈眈了一陣,差點把陳靄身上虎視出四個洞來。然後滕教授抖抖地拿起扔在桌上的食物,幾大步走出廚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