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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34:04 作者: 艾米
「她也一把年紀了,總有七八十歲了吧?能活到這個歲數已經不錯了 -- 」
「我就是擔心她這一摔,把 -- 其他病症引發了 -- 」
「她還有其他病症?」
「小張說她可能 -- 有癌症 -- 」
「真的?癌症治不好吧?」小杜把話題轉了個方向,「你也是太老好人了,他們家放著一大群人不做飯,卻要你去給他們家做飯 -- 」
「他們家是有一大群人,但是會做飯的沒有 -- 」
「王蘭香不會做?」
「她不是要打工嗎?」
「什麼打工,就是為了逃避做家務,你想想看,她一年上頭,周末都在打工,晚上也要搞到八九點鐘才回家,那不剛好把做飯的時間錯過了嗎?現在她婆婆倒下了,本來是該她做飯的,結果你這個冤大頭又沖了上去當替死鬼 -- 」
「她也不能說辭工就辭工,人家圖書館一下上哪裡去找個熟練工代替她?」
小杜不服氣:「那他們家那幾個男人呢?都是人高馬大的,也都做不得飯?」
「那幾個男人都不會做飯 -- 」
「不會做不能學?」
「學也不是一下就能學會的 --- 」
小杜意味深長地說:「別看你平時蔫不拉嘰的,城府還是很深的呢,知道現在正是關鍵時刻,這時好好表現一下,比平時怎麼努力都強 -- 」
陳靄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表現什麼?」
「滕教授是有名的孝子,只要你把做媽的心籠絡住了,還愁做兒子的不喜歡你?」
陳靄恍然大悟:「哦,你是怕我在打滕教授的主意?你算了吧,我才不耐煩為了一個有婦之夫費那麼大的心思呢,哪怕我現在沒結婚,我都不會去殷勤一個有婦之夫,更何況我自己還有丈夫 -- 」
小杜探詢說:「你對滕教授不感興趣?那你為什麼這麼討好滕家人?」
「我哪裡有討好滕家人?做頓飯不過是舉手之勞,又不會累脫一層皮,還能幫到一家人,何樂不為?我並沒想嫁給你,我不照樣給你做飯嗎?」
小杜看上去釋然了:「你說得對,可能世界上有些人就是愛幫助人,不圖利,圖名。」
陳靄調侃說:「我看你對滕教授很有好感,不如我讓你去滕家做飯吧,只要把滕媽媽的心買活了,還愁滕教授不動心?」
「切,我才不會這麼低三下四地討好人呢!沒有規矩,無以成方圓,如果我現在就上他們家去做飯,那不是把規矩搞壞了嗎?等到真到了那一天,我不成了他家的奴隸?」
陳靄哈哈大笑:「看來你還真的有那意思哈?」
小杜有點不好意思:「我這不是順著你的話說說嗎?」
後來陳靄開玩笑地對滕教授講起小杜說的話,滕教授很嚴肅地說:「別跟她講這些,她是個小廣播。我姐以前在她那家餐館打工的時候,愛跟她講我家的事,結果她都拿到外面去傳,惹出很多麻煩 -- 」
陳靄討了個沒趣,有點下不來台:「我怎麼會跟她講你們家的事?這不是開開玩笑嗎?再說我哪裡知道你們家的事?」
滕教授一看勢頭不對,馬上改口說:「我不是在說你,我是在說小杜。」
滕夫人對陳靄為滕家做飯的動機有比較高雅的解釋:「你一個人孤身在外,多孤單呀,能到我家來走動一下,也像有門親戚在 D 市一樣,是吧?」
陳靄順水推舟:「就是呀,我是把你這裡當自己家看待的,我沒兄弟姐妹,你就跟我的親姐姐一樣 -- 」
「我也是把你當親妹妹看待的,不然我怎麼好意思讓你給我家做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把你當不花錢的勞動力使呢,其實我也沒占你的便宜,你晚飯不都是在我家吃的嗎?」
陳靄吃了個悶虧,心裡有點不舒服,因為她之所以答應在滕家吃晚飯,一是因為吃過晚飯,還可以留在滕家幫忙照顧滕媽媽,二是她跟滕教授出去買菜的時候,也經常搶著付帳,但滕教授顯然並沒跟滕夫人說這些,所以滕夫人以為每次買菜都是滕家掏的錢。
艾米:塵埃騰飛(41)
十月 25, 2009 · 68 條評論
陳靄不怕吃虧,但很怕吃悶虧,更怕自己吃了虧,還被別人認為占了便宜。她這人可能真跟小杜說的那樣,不圖利,只圖名,不過這個「名」也不是如雷貫耳的那種名,只是希望幫了人家,人家心裡明白,報答不報答沒關係,只要領情就行。
所以她聽了滕夫人對她做飯動機的推斷,心裡就很窩火,總想找個機會把話跟滕夫人挑明,把帳跟滕夫人算清,免得滕夫人以為她每天都在滕家吃白食。但她當時沒抓住機會申訴,現在就不知道如何扯到這個話題上去了,總不能無緣無故地對滕夫人說:「王老師,今天買菜是我付的錢哦!」
她覺得這話應該由滕教授來說,兩夫妻之間說這些很自然,滕教授只要隨口說一句「今天買菜是陳大夫搶著付的錢」,那就把一切都澄清了。但她知道滕教授在錢的問題上是比較大大咧咧的,別人用他的錢,或者他用別人的錢,都不是那麼斤斤計較,所以他想不到這上頭去。
但她被滕夫人冤枉了,心裡實在不舒服,連飯都不願意在滕家吃了,一做完就叫滕教授送她回家。
滕教授很驚訝,連問怎麼回事,她把自己跟滕夫人的對話向滕教授學說了一下,賭氣說:「我這個人最怕別人覺得我占了誰的便宜了 -- 」
「我知道你沒占我家的便宜 -- 」
「光你知道不行,你得找個機會對王老師 -- 解釋清楚。」
滕教授顯得很為難:「我 -- 很久都沒跟她說話了 -- 」
「啊?不說話?一句話都不說?」
「除了吵嘴之外。現在連吵嘴都懶得跟她吵 -- 」
陳靄簡直想像不出兩口子住一屋但卻不說話的情景,如果換成她,肯定早就憋死了。她想到趙亮也是一鬧矛盾就不說話,有點不滿地說:「你們男人怎麼都這德性?一鬧矛盾就不說話 -- 」
滕教授像只警覺的獵狗,馬上嗅出了言外之意:「趙老師跟你鬧矛盾的時候 -- 也是 -- 不說話?」
陳靄發現自己又抖落出一件家醜,有點後悔,但大嘴一言,駟馬難追,說出去的話也收不回來了,就索性把自家在說話方面的鬥爭形勢匯報了一下,自嘲地說:「我這個人最受不了冷戰,所以每次都是我掛白旗投降。」
滕教授憐惜地說:「那真是難為你了。我真不明白,趙老師攤上你這麼好的夫人,怎麼還不知足 -- 」
她開玩笑說:「也許趙亮也不明白為什麼你攤上王老師這麼好的夫人還不知足 -- 」
「難道真是『老婆是別人的好』?」
「肯定是,男人看別人的老婆怎麼都好,等到真的娶回家來,又覺得什麼都不好了 -- 」
「這是不是你 -- 堅守婚姻的原因?」
「也算一條吧 -- 」
滕教授苦笑了一下:「但是我相信一個人跟不同的人在一起,會有不同的表現。有的人冥頑不靈,不可理喻,你讓著她,遷就她,她當你是怕她,就得寸進尺。跟這樣的人在一起,你就不願意遷就忍讓,於是形成惡性循環。但有的人就不同,你讓她一尺,她心裡明白,她會讓你一丈,那就會形成良性循環,夫妻互敬互讓 -- 」
「所以說結婚前應該睜大眼睛 -- 」
「但人是可以改變的,結婚之前眼睛睜再大,也不能保證看到幾十年後的情景,婚前確定了的東西,到了結婚之後,都是可以變的。特別是像我們那個時代的人,婚前不興同居,不興試婚,怎麼可能知道婚後會是什麼樣呢?」
「那倒也是--」
「還別說結婚,連出國都可以改變一個人,職位的升遷也可以改變一個人,很多事都可以改變一個人,你怎麼能以不變應萬變呢?就像 Nancy ,在國內的時候,她對我爹媽還是不錯的,有段時間連洗腳水都肯替他們燒,但後來就變了 -- 」
「啊?為什麼會這樣?」
「誰知道?我估計還是錢的問題。在國內的時候,我爹媽都有工作,有工資,有房子,比我們富,我們還得靠爹媽資助,所以 Nancy 對他們還不錯。但出國之後,我爹媽就全靠我們了,Nancy 就認為我爹媽應該做家務,不能白吃飯 -- 」
陳靄想到自家的情況,感覺很不樂觀,也沒心思跟滕教授辯論了。
過了幾天,滕教授告訴陳靄:「你說的那事,我對 Nancy 說了 -- 」
「我說的哪事?」
滕教授有點難堪地說:「就是買菜誰付錢的事 -- 」
「哦,她怎麼說?」陳靄也覺得有點尷尬,生怕給滕教授留下一個斤斤計較的印象。
滕教授苦笑著說:「她問我把買菜的錢都搞到哪去了,為什麼會要你出錢買菜--」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我不該讓你去說這事 -- 」
「不是你的問題。她這個人就是這樣,把錢看得比什麼都重,她說既然你在這裡吃飯,出點錢也是應該的 -- 」
陳靄氣憤地說:「那你沒說我還替你們家做飯?」
滕教授遲疑了片刻,說:「我是這樣說了,但她說--我們也幫過你很多忙--」
這下陳靄啞口無言了。
去 K 州開會的時間臨近了,但滕媽媽的腿還沒好,身體情況也不令人樂觀,陳靄很猶豫,不知道還要不要去開會。她跟滕教授商量這事,滕教授說:「當然要去!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不去?我媽這邊沒問題,做飯的事你也別擔心,我姐姐最近會來看我媽,她可以做飯 -- 」
「你姐姐要來?王老師會不會跟她鬧?」
滕教授很有信心地說:「現在我媽都成這樣了,她還好意思鬧?」
但陳靄沒那麼足的信心:「我覺得我還是別去開會了吧,反正論文已經被接受了,就是不開會,也是一項成果 -- 」
「不去開會,論文當然還是算成果,但你就不能接觸那些專家教授了。你辦綠卡,最重要的就是推薦人,還不能光從自己學校找推薦人,分布越廣越好,推薦人越有名氣越好,這次會議是個好機會,去吧,去吧,你不能為了給我家做飯就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