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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22:41 作者: 晴空藍兮
他們好過,他們決裂過,他們訂過婚有過孩子,他們也最終失去了一切信任的基礎和紐帶。
她很想問問他:你為什麼還要來?
可是到了嘴邊,也只是化作一聲低微的喃喃自語。或許她的嘴唇動了,又或許連動都沒動,她自己也分不清,因為頭太暈,幾欲作嘔,卻還是被嚴悅民粗暴地一路拖著走。
她的雙腳無力地划過泥土和糙地,最後被帶到湖邊。
顧非宸早已跟了上來,卻被嚴悅民出聲制止在幾米開外的地方。
嚴悅民說:「汪敏做錯了什麼,你就忍心讓她死在這裡?」
秦歡勉強睜大眼睛,卻看見前方的人影一動不動,沒有回答。
「如果在你的眼裡,汪敏只是一個玩物而已,那你當初就不該去招惹她!這世上什么女人你得不到,為什麼偏偏挑中她,為什麼要把她從我身邊搶走!」
「那只是個意外。」顧非宸的聲音傳過來,「等我再回去救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似乎覺得這個理由可笑,嚴悅民只愣了愣便哈哈大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彈簧刀,刷地一下刀子彈出來,刀面在燈光下明晃晃地刺眼。
顧非宸的臉色終於變了,用一種秦歡從未聽過的語調叫道:「嚴悅民!你要幹什麼!」
「放心,我不會對秦歡做什麼的。」刀子離秦歡的頸子只有幾厘米,卻始終沒有碰到她,嚴悅民冷哼一聲,「看來還是她對你比較重要。當年她和汪敏一同落水,你先救了她,如今一聽說她有危險,立刻聽話地乖乖趕過來。看來外界的傳說有些也並不是真的。原來你顧非宸也有軟肋,也會受制於人。不過,我聽說她的媽媽是導致你母親自殺身亡的罪魁禍首。怎麼,你連這個仇都能放得下嗎?」
他說得好似十分得意,這個屬於顧、秦兩家的隱私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而他因為用了心,也頗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終於弄到手。
顧非宸站在那裡,對方的每一個字他都聽進去了,他卻只是眼神沉冷地盯著那柄鋒利明亮的刀子,刀刃幾乎就貼著秦歡的頸動脈。
他定了一下神,才緩緩地開口說:「你今天不是來聊天的,那就是來算帳的了。你先放了秦歡,要算帳我們單獨算,那件事和她沒有關係。」
「我當然知道和她沒有關係,所以你不用太緊張,我不會拿它傷害她一分一毫的。」說著。嚴悅民晃了晃刀子,果真向旁邊移開了些。緊接著卻又笑道:「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看重她。」
秦歡的身體雖然失去力氣,頭腦也一片暈沉,可是嚴悅民離她那麼近,他的聲音又大,她幾乎將他的每句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所以她不由得睜大眼睛,好半天才有氣無力地掙扎著動了動嘴唇,「……你說什麼?我媽媽……是什麼罪魁禍首?」
「你不知道嗎?」對著她,嚴悅民似乎有些憐憫地搖了搖頭,「你的媽媽和顧……」
「住口!」顧非宸突然打斷他,「我現在知道汪敏為什麼會選擇離開你了。」
「你說什麼?」嚴悅民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過去。
顧非宸卻極輕地笑了笑:「因為你太囉嗦,簡直不像個男人,居然還要拿女人當擋箭牌和出氣筒。」
「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再說兩遍都是一樣的。」顧非宸仿佛漫不經心地瞥過去,語氣卻刻薄輕蔑,「由始至終,秦歡都沒有做過傷害你的事,她只是一個女人,你不直接衝著我來,卻要拿她來要挾我?你怕我嗎,還是你根本沒有信心贏過我,所以需要籌碼?」
他說完,嚴悅民居然真的怔了怔,拽著秦歡的那隻手也稍稍鬆了些。
秦歡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神思又尚在恍惚中,被他這樣一松,整個人往下軟了軟。
顧非宸的手背在身後,面上仍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只有修長的手指倏地抽動了一下。結果下一刻,嚴悅民卻醒悟過來,說:「你不用拿激將法來激我。」
他把秦歡往旁邊一提,離湖邊不過一寸距離,他看著顧非宸,放慢了語速問:「你知道孕婦生產的時候,是將生未生的時候痛,還是終於生出來的時候痛?有些痛苦,當時間被拉長,痛感自然就加倍了。那麼你覺得,一刀劃在頸動脈上,和沉在水裡慢慢窒息,這兩種感覺,哪種更舒服?」
雲翳飄過,遮住了夜幕中星星點點的光,湖水變得幽深暗沉。
仿佛看出嚴悅民的意圖,顧非宸的眼神也不禁微微一震。
「你讓我失去心愛的人,我曾經想了很久,認為最好的報複方式,就是讓你和我有同樣的感受。」最後這句話,嚴悅民說得極快,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時,他就已經將秦歡推了下去。
如同一隻不能動彈的布偶,秦歡只能任憑擺布,隨著那股巨大的力道落入水中。在她身體倒向湖面的同時,她看到顧非宸也動了。可是緊接著下一秒,冰冷的湖水就已經鋪天蓋地,將她徹底包裹淹沒。
……
湖底很深很黑,她一路沉下去,就像那無數個夜晚的同一個夢境一樣,她奮力睜開眼睛,恍惚中看見頭頂慘白的光。那樣模糊的一團,那樣遙不可及。
而這一次,她連伸手出去的力氣都沒有,就這樣迅速地沉了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仿佛只有幾秒鐘,又仿佛是整整一個世紀,落水前殘留在胸腔里的那口氣息終於消耗殆盡。她很快覺得頭腦發漲,眼前模糊,胸口更是像要裂開來,痛楚難當。
隨著一串氣泡從鼻端逸出,立刻就有水衝進來,冰冷的水,沿著鼻腔一直衝進腦子裡。其實只有極短的一瞬,那種難以言語的痛楚只持續了一瞬間就不見了。
她很快就喪失了知覺,可是眼睛還睜著,似乎還能看見東西。湖面上,那仿佛十分遙遠的地方,那團模糊的白光依舊朦朦朧朧地晃動著。
電光火石間,她好像突然憶起了什麼,又好像腦子已經糊成一片了,什麼意識都沒有了。只是在最後,有個影子從水面自上而下,破開那團白光迅速逼近,牢牢地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終於閉上眼睛,因為已經分不清楚這是現實還是死前的幻覺。
冷得徹骨的湖水包裹著她,終於吞沒了最後一絲感覺。
秦歡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只是腦袋撕裂般的痛,胸口也是撕裂般的痛,那樣的窒息仿佛真能將人活活悶死過去。直到最後醒過來,睜開眼睛便看見一片白花花的燈光。
醒來之後反倒不覺得痛了,只是渾身酸軟,沒有力氣似的,才知道剛才那些都只是夢裡的幻覺。
身邊有人小聲說話,她轉了轉頭,想要開口,可發現嗓子似乎被嗆得啞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但旁人立刻察覺到她醒了,很快圍上來。有人掰開她的眼皮,用手電筒照她的瞳孔,有人在測心跳和血壓。末了,她聽見醫生問:「聽得清我在說什麼嗎?」
她點點頭。
醫生又轉身吩咐:「再送她去做個全身檢查。」
於是,她被推去做各種詳細檢查。一整套下來,回到病房裡,才看見趙阿姨。
趙阿姨沒忍住,眼淚一下子流下來,摸著她的臉絮絮叨叨:「怎麼會出這種事,萬一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可怎麼辦……」
她緊緊抿著嘴唇閉上眼睛,眼角也是酸的。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發出聲音:「顧非宸呢?」
她好像這時才想起他來,又好像一直都惦記著他一樣。因為沉在湖裡臨「死」之前,她看見的那個人影好像就是他。
可她不敢確定。
趙阿姨的眼淚流得更凶,倒把她驚了一下,急急坐起來。
「你快躺下。」趙阿姨連忙按住她,抹了抹眼淚才說:「他還沒醒呢。不過醫生說,已經沒危險了。你快躺好,等你自己恢復了,我再帶你去看他。」
也是直到一天後,秦歡才從眾人口中拼湊出整件事的經過來。
其實當晚顧非宸帶了人去,卻因為那裡地勢太開闊,其他人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遠遠地守著待命。
是顧非宸事先下的命令,無論如何,務必確保她平安。也是他親自跳進水裡將她救起來,他帶著傷,水裡又那樣冷,回來之後便哮喘發作,送入醫院急救。
當天半夜,顧非宸終於醒過來。
床頭亮著一盞夜燈,瑩白的光芒幽幽照在床邊,那裡伏著一個女人,背脊有些單薄,烏黑的頭髮隨意披在肩後。
其實已經過了探視的時間,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能留在這裡。況且,她自己身上也穿著病號服,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居然說動了醫生和護士。
他本就是半臥著,而她此刻就伏在他的腿邊。病房裡恆溫恆濕,倒不會冷,但他還是皺了皺眉,伸手拔掉自己的氧氣罩。
凌晨兩點半。
秦歡睡得很熟。其實是累了,身體甦醒過來,但是精神到底還是十分疲憊。受了這一場驚嚇,又幾乎被淹死,一時半刻怎麼也恢復不過來。所以,就連自己被抱起來放到床上,她都若無所覺。
這一覺直到天亮,居然還是被查房的醫生護士驚醒的。
睜開眼,便見無數道目光she過來。秦歡用了好長時間,才恍然記起這是誰的病房,而她居然光明正大地睡在病床上。
眾目睽睽之下,她先是有點尷尬,但很快就像是意識到什麼,迅速坐起來。
旁邊就是顧非宸,他半靠在床頭,淺色條紋的病號服將他的臉色襯得有些蒼白疲憊,但那雙眼睛卻深亮明秀,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她一怔,脫口而出:「你醒了!」
「嗯。」他似乎笑了笑,聲音微微低啞,「你可以再睡一會兒。」
這是醫院病房,周圍還有一大幫醫生和護士。可他就這麼神態自若地說出這句話,好像這裡就是他自己的家一樣。
果然,接下去大家都將她當做透明人看待。醫院派了最權威的專家來給顧非宸看診,後面還跟了一群白袍醫生,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顧氏集團涉獵廣泛,即使她從不關心生意的事,卻也知道顧氏在製藥行業里名聲顯赫。可是顧非宸似乎很不喜歡醫院,只住了一天便派人辦理出院手續。
趙阿姨仍不放心,與幾位專家商議之後,直接來找秦歡做說客。
秦歡只得去問顧非宸:「你確定自己能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