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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22:41 作者: 晴空藍兮
所以今晚的飯局上,她一眼就認出那人來。而錢雲龍也似乎一眼就認出了她,笑呵呵地打了聲招呼:「秦歡,好久不見了啊。」
秦歡笑了笑。她原以為顧非宸會問,結果轉過頭只見顧非宸正與另一位頭髮發白的董事小聲交談,大約是在討論什麼重要的事情,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這邊。
等到飯局結束了,兩人回到家中,顧非宸才問:「你和錢雲龍認識?」
他問得很隨意,眼睛還盯在電腦屏幕上看紐約股市,所以她先是一愣,然後才稀鬆平常地說:「只見過一面,還是好多年前了。」
「是嗎?」他不置可否地應了聲,丟下滑鼠走到床邊來。
她已經換了睡衣,正半靠在床頭翻雜誌,他從另一邊躺下,手臂自然伸向她頸後。
「我們去度假吧。」她忽然提議。
其實只是心血來cháo,因為雜誌上有幾幅插頁,拍攝的是太平洋某個海島的景觀,藍天碧水,從空中俯拍下去,小島彷如一顆明珠,嵌在如畫的風景里。
「你想去?」
「嗯,很漂亮。」
「那我明天安排一下。」
答應得這樣慡快!她不禁轉頭看他:「你公司的事怎麼辦?」晚上吃飯的時候,似乎聽說顧氏正有一個新的地產頂目準備開發,這個時候應該忙得人仰馬翻才對。
「總能抽出時間來的。」顧非宸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這個問題。
她將目光重新移回到雜誌上,又翻了幾頁,才終於忍不住說:「你現在比以前對我更好。」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但一說完就後悔了。不是講好了要好好相處嗎,為什麼又要提起以前的事?
只剩下十來天而已,而時間過得那麼快。
幸好顧非宸並沒有接話,只是攬在她肩頭的那隻手微微緊了緊。她知道自己破壞了氣氛,便有點意興闌珊地放下雜誌,側了個身,背對著他睡下了。
結果到了周一的下午,她果然接到顧非宸秘書打來的電話,請她查看郵箱。
她打開電腦,下載了附件,發現上面竟是幾個精心挑選的旅遊地點和行程安排,這份文檔做得十分詳盡,甚至還配了大量圖片。
她的手指定在滑鼠上,過了一會兒才關掉文檔。
其實這真是她的願望,曾經她是多希望和顧非宸一起出去玩一趟,而且越遠越好,南極的極光、企鵝,又或看到埃及沙漠裡,看一看人類古老的文明。
只有他們兩個人。
可是總沒能成行。他太忙了,而她和他的緣分實在太短淺。
看來如今他是真的打算將過去未做完的事情繼續做下去。
她不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這一切都是他主動發起的,她給他這樣滋味甜美的酒,難道他不知道,哪怕這酒里藏看見血封喉的劇毒,也會讓她甘之如飴,自願飲下?
最後她拿起電話,直接給顧非宸撥過去:「我不想出國旅遊了。」
他正在辦公室里見客人,所以語言簡潔:「好,我知道了。」
見他掛了電話,端坐在沙發上的客人才笑著繼續剛才的話題:「聽說顧總好事將近,準備何時舉辦婚禮?」
顧非宸一笑:「這是哪來的傳言?」
「咱們的圈子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已經有好多人見過你帶著同一個女性朋友公開露面了。這難道不算是預先宣告?」
顧非宸不置可否地站起身,拿筆在便簽紙上寫了個名字,交給對方:「這個人,恐怕要麻煩你給我查一查他的底,要儘快。」
「這人……他常年都在國外混著,專干騙人的勾當,而且這兩年膽子越來越大,聽說最近又釣到條大魚。」
「我知道。」
「怎麼?他這次招惹到你了?」
「算是吧。」顧非宸不冷不熱地笑了笑。
「那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你等我回信。」
「好。」他想了想,才又說,「十天之內,可以嗎?」
「我儘量吧!」
送走客人,顧非宸坐進椅子裡,捏了捏眉心想:其實還有十二天。
他曾經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與秦歡像現在這樣相處。每天早上醒來看見她的臉,她的發梢柔順馨香,隨意纏繞在他的指間,滑得仿佛絲緞。她的身體也一樣,柔軟溫暖,與他貼合的時候就像一條靈活的小蛇,直溜溜地竄進他的心口裡去。
為什麼世上會有這樣一個女人?
他抱著她,居然會有失而復得的喜悅。哪怕明知道時光那樣短暫,明知道只是自己騙自己,他卻甘願做著這樣愚蠢的事。
有生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拿得起卻未必放得下。
他平時的睡眠時間本來就少,每每半夜裡醒過來,便總會看見她安靜的睡顏。呼吸勻細悠長,半蜷在自己懷裡,像個孩子似的。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依稀看到一點點她當年的影子。
這些年她變得太多,有時候甚至都會令他感到陌生。仿佛褪去一身柔軟,武裝上了堅硬鋒利的刺,時時刻刻警惕著他,防備著他。
所以他根本沒有想過,自己終有一天還能這樣擁著她入眠。
這幾天,她簡直柔得像水一般,就連眼睛裡都仿佛盛著水光,瀲灩動人,直she到人心裡去。令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親吻她,從額頭開始,遍及全身。
可唯獨只有一個地方,他小心地避過了。
那條猙獰盤踞在白玉般皓腕上的淺粉色疤痕,即使在深沉的黑夜裡也是那樣的刺目。
每當他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反壓在床上時,總會下意識地拿指腹輕輕摩挲它。
大約是幾年前了,她怒氣沖沖地跑來質問他,是否將她拿去與人交換了商業利益。
他靜靜看著她,這才發現她已經出落地美麗無比,甚至比她那社交名媛的母親還要美,哪怕在盛怒之下,也有一種火焰般灼人的力量。
她母親曾經艷名遠播,後來哪怕嫁作人婦,也依舊有本事讓其他有婦之夫神魂顛倒。而她顯然更勝一籌,怪不得,就連歐陽遠那樣閱人無數的公子哥兒都會為之驚艷顛倒。
歐陽遠與他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那一次卻特意來找他,誠懇地請他從中牽線,介紹認識。
他只考慮了一天,就答應了。
其實是真的想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免得她總像一條小蛇,冷不丁就往他心裡鑽。
可是沒有料到,最終會是那樣收場。
當她終於冷靜下來之後,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定定地望著他,又仿佛不敢相信,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他才接到家裡的電話,當他從公司飛車趕到醫院時,她已經從急救室里出來了,左手手腕上包著雪白的紗布,可她的手卻似乎比紗布還要白。
那種慘白讓他覺得心驚。
而她只是木然地將目光投向他,在他的臉上停留了短短的一秒鐘,便閉上了眼睛。
大約就是從那一刻起,他隱隱知道,他和她之間徹底結束了。
那個喜歡撒嬌、耍無賴,但多半時候又對他十分順從的小姑娘,最終用了一個近乎決絕的激烈,向他表達了自己的最後一絲情感。然後,一切隨著熊熊烈火焚燒殆盡,終於化作一團死灰。
他本該算是如願以償的,因為他不能再去愛她了,結束未必不是件好事。
可是他忽然想起了另一個女人。
除了秦歡之外,另一個在他面前輕生的女人。而那個時候,他只有八歲。
……
有節奏的敲門聲將辦公桌後的男人驚醒過來。
他放下抵在眉心的手,站起來穿好外套。助理已經等在門外,見到他出來,說:「顧總,待會兒談判需要的材料已經準備好了。」
他微一點頭,目光沉穩:「走吧。」
深夜,秦歡幾乎都快要睡著了,才突然接到電話。
「睡了沒有?」
她還有點迷糊。低低地「唔」了一聲,才問:「……你還沒回來嗎?」
「回來了。你過來,還是我過去?」
顧非宸顯然已經回到自己房間裡了。她聞言便坐起來,說:「還是我去你那兒吧。」
她看了看時間,剛過零點,想必傭人們都睡下了。所以她連外袍都沒披,直接穿著吊帶睡裙穿過走廊,溜進盡頭的主臥。
經過一場秋雨的洗禮,這個城市的氣溫終於降了下來。到了晚上,已經能夠感覺到絲絲涼意。每年的這段時間,家裡的中央空調都會被關閉,因為顧懷山生前格外喜歡秋季,所以入秋之後,一直到初冬來臨之前,他都要求家中享受自然空氣。這幾乎已經成為一個傳統,這麼多年延續下來,大家也都習慣了。
見到秦歡穿著單薄地跑進來,顧非宸不免微一皺眉,一把攬過她,問:「不冷?」
她連拖鞋都沒穿,就這麼光腳踩在地毯上。其實真的有點冷,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隱隱生寒。她索性依在他懷裡,瑟縮了一下,帶著點鼻音:「冷。」
話音剛落,下一秒,整個人便騰空而起。
她只來得及驚呼一聲,雙手順勢摟住顧非宸的後頸,任由他打橫抱著自己,放進被子裡。
「傳送中的公主抱?」她眨了眨眼睛開起玩笑來,卻仍舊揪住他的衣襟不肯撒手,那上面的氣息和溫度簡直讓她捨不得離開。
「又不是沒試過。」他有點好笑地撥了撥她眼前的劉海,「剛才睡著了?」
「嗯,誰叫你這麼晚。」
「那我去洗澡。」
「其實可以不用洗,我不介意的。」
她今夜的心情似乎特別好,此刻就像只小貓一樣慵懶地撒著嬌,嫣紅的唇瓣微抿,一雙烏沉沉的眼睛輕輕眯起來,眼角蘊著絲絲縷縷的光,天真中混著風情,煞是動人。
顧非宸單膝跪在床沿,居高臨下地看她片刻,便答應說:「好。」
幾天之後,秦歡接到邀請,讓她周末隨同顧非宸一起去鄰市泡溫泉。
邀請她的就是上一回一起吃飯的官太太,顯然對她印象極好,讓顧非宸將電話轉交給她,熱情地說:「……你一定要和小顧一起來。到時候我會帶幾個女朋友介紹你們認識。到了那邊,他們男人聊天打牌怪無聊的,我們女人就自己玩自己的。」末了又問,「你喜歡吃什麼,我提前叮囑山莊那邊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