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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22:41 作者: 晴空藍兮
她直接切入正題:「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問哪句?」他隨口應道,「鬼迷心竅,還是指外人吞併你公司的事?」
那四個字著實刺耳,她一咬牙:「公司的事!」
顧非宸再度看了看她,不緊不慢地說:「你那位好叔叔嗜賭成性,很快你父親留下的東西就只能剩個空架子了。」
倒沒想到竟有這樣嚴重,秦歡不禁愣了愣。
「據我所知,你叔叔最近結交了一位『好朋友』,那是個出了名的老千。只怕以你叔叔的道行,最後會被人家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下。」
「那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
「怎麼可能?」秦歡忍不住上前幾步,手指抵在桌沿,只隔了一張桌子與這個一臉漠然的男人對視,「顧非宸,如果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那你一定會有辦法解決它。」
「呵……」顧非宸似乎想笑,卻突然偏過臉去低低地咳了幾聲。
香菸已被抽掉大半,他咳得肩膀微微顫動。秦歡不自覺地皺眉,身體快於大腦,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就先伸出手去,直接從他的指間把煙拿了出來。
顧非宸似乎也有些意外,止住咳嗽抬眼看了看她。
如夜般深沉的目光下,她仿佛無所遁形,做了一半的動作只得尷尬地繼續下去。她狠狠捻滅菸頭,垂著眼瞼聲音僵硬:「你不要命了隨便你,但別讓我吸二手菸……難聞!」似乎仍覺不夠,便又補充道:「就算要死,也等我們兩清之後再死。」說完便低下頭去一語不發。
那一點猩紅的光在透明的菸灰缸里迅速熄滅。
顧非宸並沒有阻止,只是靜靜地盯著她的臉。其實秦歡此刻眉眼低垂的樣子讓他微微恍惚,仿佛是勾起了某些極為久遠的記憶,竟讓向來自持的他開始晃神。
或許是光線的原因,她垂下的睫毛顯得長而濃密,猶如兩把小扇子,在臉上投下淺淺的弧形陰影。她剛洗過澡,柔順的發梢垂在肩後,臉上脂粉未施,唇瓣是自然的嫣紅,肌膚卻仍舊如同少女一般細膩白皙。
他記得那樣的觸感,雖然已經隔了這樣久,但他卻要命地記得十分清楚。每一次他撫摸她,都仿佛撫著上好的絲緞,令人流連難捨。
鬼迷心竅。
他並沒有說假話,因為是真的仿佛鬼迷心竅了。
他靜默片刻,終於慢慢站起身,如有所思地看著她:「不如我們再做個交易吧。」
她似乎還沒反應過來,而他的手已經伸出去,觸碰到她的臉頰。
他的動作很輕,充滿了珍惜的意味,就像在觸摸一件世上最珍貴的瓷器,連多用一分力道都捨不得。
「我們再做個交易,我可以給你留住你想要的東西。」
低沉清冽的聲音,緩慢的從那張薄唇中逸出,仿佛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她不由的怔在那裡,像是晃了神,又像是忘了閃躲,只任由那微涼的手指在自己的臉上摩挲。
其實,她是那樣熟悉他的觸碰,哪怕她在心裡曾經懷著多麼大的恨意,身體卻從來不肯欺騙她一絲一毫。他的手指和他的溫度,好像已經深入骨髓,刻成了永恆的烙印,與時間無關,與空間亦無關。只是因為他是他,她的身體似乎就永遠都忘不了了。
「什麼交易?」她站著一動不動。這一刻的溫存睽違已久,仿佛隔著千萬年的漫漫時光,在她早已經絕望之後,卻又突然再一次降臨。
所以她著了魔中了邪,連一動都不能動。
「讓我們好好的相處幾天,就像分手之前那樣。」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顧非宸仿佛若有所思,其實就連他自己都懷疑自己已經失去了理智。可是他捨不得放開手,手指流連在那滑膩瓷白的肌膚與櫻花般粉嫩的嘴唇之間,他發現自己竟然捨不得離開。
二十歲的秦歡,那個笑靨如春風化雨般嬌俏美艷的秦歡,那個喜歡賴在他身旁、如同一隻慵懶小貓般撒嬌的秦歡……每一個從前的影子,都在今夜與眼前這個女人不斷重合,仿佛影片倒帶,明明都已經過去,明明不該想、不能像,他卻又統統重新憶起了,並且忽然無法放任這樣的美好再一次從自己身邊溜走。
商場上腥風血雨這麼多年,他深諳談判技巧,這時候卻用在她的身上:「半個月。把以前沒做完的事情繼續做下去,半個月之後,你會得到你看中的東西。」
「……就這樣?」她的眸子猶如黑色的水晶石,在燈下幽幽閃爍,仿佛正穿過他,看著某個更深更遠的方向。
這是他第一次看不出她在想什麼。他頓了頓,淡淡的說:「就這樣。」最後一絲理智也徹底失去了,他這才發現,這個女人總有辦法讓他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而她依舊靜靜的,秀麗的眉眼間仿佛籠著一層霧。直到桌上的台鐘極輕地跳過下一個整點,伴隨著那一點細微的聲響,她才點了點頭,聲音極低極輕,猶如陷在夢裡,甚至令人懷疑她此刻是否還清醒著。
可他到底還是聽清了她說的話。
她說:「好。就像我們從來沒分手那樣,半個月。」
她居然對他笑了笑,笑容也像籠在輕霧裡,美得令人窒息:「你說話要算話。」
「我知道。」他眸光不覺一動,低聲答應他。
這樣的一瞬間,他竟真的以為六年前的秦歡重新回來了。
這天半夜,突然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秋季的第一場雨終於到來了,打在窗沿上,其實只是極小的聲音,但還是將秦歡驚醒了。
她在黑暗裡睜開眼睛。
借著窗外的那一點微光,只能隱約看到身旁男人的輪廓。他似乎睡得熟了,呼吸勻停,一隻手臂正在她的頸下,另一隻則攬著她的腰。
可大約就在兩個小時之前,他還精神熠熠,在那短暫停頓的時刻,昏暗中他自上而下俯視著她,眸光又深又亮。他的吻卻很細,就像此刻窗外的雨點,掠過她身體的每一寸領地,仿佛極有耐心的挑逗,燃起一簇簇火焰,直到她不自覺地弓起身體求饒為止。
他的技巧很好,記性也好,哪怕隔了這麼久,他仍然記得她的所有習慣,所以很快就讓她醉生夢死,仿佛整個人墜入雲霧裡,茫然四顧,卻無法憶起此刻所在。
她是真的忘記了。
在他進入的那一剎那,她全然忘了自己是誰,也忘了他是誰,更忘了自己答應這場交易的初衷。他們之間的年年歲歲、恩怨糾纏,那些曾經在無數個日夜將她折磨的心力交瘁的愛與恨,都在這一刻被拋在了雲霄之外。
她感受著他的體溫和衝擊,每一下都仿佛撞進靈魂的最深處。他的手扣住她的肩,那樣用力,仿佛生怕她下一刻便會化作輕煙飄走,又似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嵌入懷裡去。
最後一切結束了,他低下來親吻她的嘴唇,他的額上覆著薄薄汗水,在黑夜裡亮晶晶的。而她還有些迷糊,便下意識地抬手去擦拭。
只是這樣的動作做到一半,才仿佛突然醒悟。
她的手就這樣僵在那裡,他聲音微微低啞,問:「怎麼了?」氣息就縈繞在頸部,在這樣的夜裡,似乎有著無盡溫存。
她搖頭,說:「沒什麼。」是真的不舍,只因為太難得,曾經最美的夢境如今觸手可及,讓她連破壞它的勇氣都沒有。所以她放任和縱容自己,同意去做一件極度危險的事。
仿佛飲鴆止渴,喝下第一口之後,甜美的毒液便已侵入百骸。
這筆交易,到底是誰在欺騙誰?
她覺得自己就像受到蛇的引誘的夏娃,在點頭同意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再也怨不得別人。
寂靜的黑夜裡,她將手掌停在他的臉上,閉了閉眼睛,突然叫他的名字:「顧非宸。」
「恩?」
「……這是夢嗎?」
她閉著眼,喃喃猶如囈語,大約他沒聽清,因為直到睡著為止,她都沒有等到他的回答。
窗外雨勢漸濃,睡意卻已經全消了。
她其實一直都明白的,這只是一場夢。因為他提出的交易,因為他答應了,所以他們共同造了這場夢。
而半個月,就是它的長度。
從這一夜起,她便化身成走鋼索的人,每行一步都危險萬分。這條路卻是她自己選擇的。明知腳下是萬丈深淵,但她才是鬼迷了心竅,竟然只是為了伸手觸一觸那曾經未能到達過的天堂。
最後天堂將如美麗的泡沫般破碎,也許她也跟著一起粉身碎骨。
天快亮的時候顧非宸才醒過來,見秦歡正傾身從地上撈衣服。他一把將她拖回懷裡,低聲說:「這麼早。」
「恩……我回自己房間去。」
他的嘴唇就貼在她的耳後,那裡是她的敏感地帶,溫熱的氣息拂過,引得她一陣戰慄,就連聲音都開始顫抖:「……免得讓他們看見。」
他似乎也聽出她的氣息不穩,不由得低笑一聲,在那小巧白皙的耳垂上輕吮,一邊含混不清的要求:「要多睡一會兒。」
「不……行……」她只顧著躲,可哪裡躲得開?他的手臂結實有力,牢牢地將她圈在方寸之地,同時一條長腿也架上來,簡直將她當做抱枕。
「……顧非宸!」她有些氣急敗壞,聲音卻不受控制地越發嬌嗔,柔軟得仿佛能掐出水滴來,「我怎麼……怎麼從不知道你這樣壞!」
「哦?」好整以暇的聲音從頸側傳來,拖得長長的,如同醉人的醇酒,帶著晨起時的慵懶隨興,「那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
於是在天亮起來之前,秦歡又被成功地折騰了一遍。最後她下床穿衣服,才發覺兩腿微微發軟,差一點被柔軟的地毯絆倒。
「小心一點。」床上的男人一手支著頭,側身看她。
她不願理他,只回頭瞪他一眼,便拾起地上的睡袍三兩下穿好,光著腳快速溜回自己的臥室。
到底還是不適應。短短一夜的工夫,倘若被傭人們看見他們和好如初,是否會被徹底嚇到?
況且她自己也還沒做好準備。離開了顧非宸的床,她才好像恍恍惚惚地清醒過來。
這只是一場交易,又或者,這只是一場戲,而她從沒發現自己竟然也有做演員的天賦,因為僅僅一夜之隔,她似乎就已經開始入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