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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22:41 作者: 晴空藍兮
    如今他居然還用著這款古龍水,她當然不會認為這是他顧非宸長情的表現,她是知道他的,習慣了的東西從不輕易換。

    他大概只是習慣了這種味道。

    發現自己再度陷入回憶中不可自拔。秦歡不禁有點惱火,偏開臉,沒好氣地說:「幹嘛攔著我?我還要去想辦法弄到這筆錢,請你別擋道行不行!」

    可是這個男人卻對她的呵斥充耳不聞,依舊將她堵在門板和胸口之間,讓她進退不得。

    他看著她,不知為什麼就想起溫如青的那段關於錢的安全感的理論。

    他忽然意識到,她十幾歲就寄住在顧家,得到父母的關愛也少之又少,後來父母雙雙去世,她和他又鬧翻了,可她好像從來沒有伸手問他要過錢,不論是曾經,還是現在。

    當她離開他的時候,仿佛真的死了心,因為她什麼都沒要,什麼都沒要拿走。

    想到這裡,顧非宸不禁沉下眸色。

    那一天,她在飯桌上仰起脖子喝酒的影像就仿佛電影倒帶,再一次清晰地閃現出來。

    她寧願過這樣的生活,也要離開他。

    她來跟他談交易,她明明已經這樣缺錢,卻還是沒要向他開口索取一分一毫。

    他和她之間,竟然已經到了這種境地!

    想到這裡,他不禁冷笑一聲。

    既然如此,那麼他並不介意彼此的關係更惡劣一點。

    「何必捨近求遠?」他居高臨下,微微垂下頭看著她說:「你需要的,我就可以給你。」

    「你想都別想,我不會欠你任何錢或者情。」

    「別拒絕得這麼快。除了我這裡,你還有別的門路能弄到這筆天文數字嗎?」

    她瞪著他,心裡快要噴出火來,卻找不到一個字來反駁。

    他低低笑了笑,修長的手指從她光潔的下巴邊輕輕滑過,雖然惹來她厭惡的反抗,他卻似乎不以為意,只是淡淡地說:「而且,你如果不想欠我的,我們可以訂一個協議。」

    「什麼協議?」

    「你成為顧家的一分子,等到可以自由轉讓股權的時候,我會收回你的股份,這樣我們兩不相欠。」他緩緩地說,「這筆錢,不算你借的,只算你從我這裡提前支取的。」

    當天晚上,秦歡成功地失眠了。

    直到天色微微露出魚肚白,自己與顧非宸最後的對話仍舊在她的腦海里迴旋。

    協議……

    顧家的一分子……

    她看不懂顧非宸為什麼要這樣。

    他明明可以不用給她,任她四處碰壁。

    其實,她連想碰壁的機會或許都沒有。這些年,她在顧懷山的愛惜保護下,極少出席公共場合,自然也不會認識太多商場上的人。正如顧非宸所言,這世上除了他,恐怕她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有能力給予援手的人了。

    他主動拿錢給她,她當然不會認為他有多麼好心。

    顧非宸,這三個字在商場上代表冷血、鐵腕,代表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唯獨和善良好心畫不上等號。

    況且,就在白天,他最後對她說的話是:「你畢竟是老爺子的乾女兒,怎麼著也曾在顧家住了那麼多年,我不想你去外面找別人幫忙,回頭我的面子要往那裡擱?秦歡,我希望你好好考慮我的建議,不然,哪怕是有人肯給你,我也有辦法讓你父親的心血毀於一旦,永世不得翻身。」

    他說這話的時候,仍是一副極淡的語氣,卻讓她一股寒意直竄到心裡去。她知道他說到做到。

    最後,她像看著一個惡魔一樣呆若木雞地盯著他許久。而他的手指,帶著微涼的溫度,再一次滑過她的臉頰。

    「你回去考慮兩天,我等你的回覆。」他聲音溫和地說。

    這兩天時間,對於秦歡來講,度日如年。

    學校的事務繁雜,她屢屢出錯,惹得後勤主任親自找她談話。

    她心懷愧疚,卻又有說不出口的難處。最後主任問:「是不是和男朋友鬧彆扭了,所以才這樣心神不寧?」

    她這才想起來,已經好幾天沒和嚴悅民見過面了。

    下午下了班,她去了一趟醫院。

    婦產科果然人滿為患,到處都是挺著大肚的孕婦,嚇得她連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撞到別人。

    嚴悅民見到她,顯得有些意外,將她帶到一邊說:「我今天可能沒空陪你吃飯,一會兒還有一台手術。」

    「我知道,沒關係,其實我就是來看看你。」她說,「你快去忙吧,我也該回家了。」

    「你真的沒事?」嚴悅民仔細端詳她的臉色。

    她一笑:「能有什麼事呀?快去工作吧。」

    「那你照顧好自己,我忙完了給你電話。」說完,嚴悅民又風一般地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其實她下午又接到加拿大那邊打來的電話。這回卻是好幾年從沒聯繫過的嬸嬸,帶著哭腔跟她說:「小歡啊,這次你一定要趕快幫忙才行。你叔拿著公司的錢去賭,輸了個精光……」

    據說是想翻本,所以用了這種方式,孤注一擲。秦歡聽完,連說話的力氣都失去了,任由嬸嬸在電話那頭嚶嚶啜泣,她只是沉默地掐斷了電話。

    從醫院出來,秦歡拿出手機,撥通了顧非宸的號碼。

    「我們談談。」她望著路上的車水馬龍,木然地說。

    夕陽將建築物的影子拉得斜長,她忽然感覺不到半點熱氣,指尖冰涼,濕膩的冷汗覆在掌心上。

    這個漫長的夏天,好像突然提前結束了。

    這一次,與顧非宸約的見面地點是在他的別墅里。

    秦歡到大門口的時候,趙阿姨正好在前院督促工人打掃行車道。

    見到她,趙阿姨愣了好半天,一雙眼睛亮起來,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聲音里滿是欣喜:「哎呀,你怎麼來了?」一邊說一邊迎上來,拉住她的手,攥得緊緊的,好像生怕她飛掉一樣。

    秦歡也很開心:「阿姨,您瘦了。」

    「是嗎,那也是想你想的!」趙阿姨半是玩笑半是埋怨道,「你離開這麼久,也從來不會回來看看我。還以為你真把我給忘了呢。」

    兩人進了屋,又聊了一會兒家常,秦歡才說:「顧非宸回來了嗎?」

    「回來了,在樓上呢,也是剛到一會兒。」顯然,今天他們有約的事,顧非宸並沒有跟任何人透露過,所以趙阿姨猶豫了一下便問,「你今天是來找他的?」

    「對,」秦歡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淡下來,「我們有事要談。」

    大約是對以前這二位的相處模式心有餘悸,趙阿姨免不了擔憂:「我多嘴問一句,你們一會兒不會又要吵架吧?」

    「不會的,您放心。」

    「真不會?」

    「真不會。」秦歡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後半句話就這麼硬生生地卡在喉嚨里。

    她抬起頭,樓梯拐角處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道修長的身影。

    顧非宸站在高處,看見她,說:「上來。」

    她跟他進了書房。

    門被關起來,天花板上的水晶燈和幾盞she燈都亮著,雪白的燈光充斥在偌大的空間裡,她卻忽然覺得壓抑。

    顧非宸果然也是剛回到家裡,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她的目光從他身上一掠而過,就將裝在手袋裡的兩張紙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顧非宸伸手接了,只垂下眼睛掃了兩秒鐘,便哂笑一聲,將那份輕飄飄的文件隨手擲在書桌上。

    「協議。」她冷冰冰地說,「我們之間,還是白紙黑字寫清楚比較好。」

    這是她糙擬出來的協議。裡面將整件事都交代得很清楚,包括需要他立刻支付的金額,以及她將來無償轉讓的股份數額。

    她說:「如果沒問題,你就簽個字吧。」

    在一瞬間,顧非宸的臉色陰晴不定,幽遠深邃的黑眸里也瞧不出任何情緒。他只是用修長的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面,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她列印出來的兩份協議上。

    最後他開口說:「你還真把這當成一筆生意了。」

    他的語調很輕柔,她一聽就知道他不高興了。但她無心去探究原因,反倒感覺到奇怪:「在你的眼裡心裡,任何東西不都可以和生意扯上關係嗎?」

    他微眯起眼睛看了她兩眼,忽地低低一笑:「也對。不過,既然我們這是談生意,我覺得有必要把這些條款再完善一下。」

    「你說。」

    「比如,你在收到錢之後,應該盡的義務。」

    他一字一句輕描淡寫,而她卻聽得心頭微微一沉。

    其實在擬這份協議的時候並不是沒考慮過這一點,但是她刻意規避了。她沒有天真得指望顧非宸會注意不到這些,她只是寄希望於他不在乎。

    她想,他是不會在乎的。

    因為他說了,他只是不想她跟別人借錢,害他丟人沒面子。而且,她猜想他在某種程度上,一定也是需要她手上這些股份的。

    雖然不多,但正如他所說,有時候那1%也能成為關鍵。

    「你應該知道,想讓股權轉讓有效,只有一個法子。」

    「和你生孩子嗎?那不可能!」她只微微一怔,反應便立刻激烈起來,「別的我都能答應,只有這個做不到!你可以修改乾爹生前訂下的規則,對不對?作為顧氏的掌權人,你應該有這個資格的。或者去找律師,或者乾脆去領養一個就說是我和你生的,反正總能找到一個辦法,可以繞過那種條款。」她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一是因為慌亂,二是因為,在她的印象中,真的沒有他想辦而辦不到的事。

    可是她的話音剛落,就見顧非宸的瞳孔陡然一縮,薄唇微抿,幽深鋒銳的目光盯得她渾身不自在。

    她覺得自己已經在這刀鋒一般的目光下被從頭到腳剮了一遍。

    最後他極低地笑了笑,眼睛裡卻無半點笑意:「領養?這倒是一個好主意。那我們就先實行第一步吧。」

    中央空調幾近無聲,吹得秦歡手臂隱隱生寒。

    她猜不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什麼,就像她根本不認為他真的認同她的方案一樣。可是已經習慣,秦歡早就發現,要揣摩他的心思,簡直比登天還難。自己如今唯一能做的,只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而已。

    於是她深深呼吸,終於使自己穩定下來,卻仍是一臉警備:「你要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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