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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22:41 作者: 晴空藍兮
    他的臉離她那樣近,她只是輕輕眨眨眼睛,好像眼睫毛便會刷在他的額前。

    若有若無的觸感,連同交錯的呼吸一起,從他的臉上拂過。

    他眼神微黯,終於緩緩低下頭去。

    第二十五章

    「……悅民。」她在他的嘴唇即將落下的那一刻出聲叫住了他。

    「嗯?」他似乎應得漫不經心。

    「可不可以……」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遲疑:「可不可以……再慢一點?」

    過了幾秒,他才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卻也沒有勉強,而是改在她的額前吻了一下,然後直起身體,並順勢將她也拉了起來。

    她有些尷尬,又忽然感到抱歉。反倒是嚴悅民表情自然坦蕩,帶著一貫縱容寵愛的笑容,伸手彈了彈她的額角說:「傻。」

    這一回她沒躲。其實他根本沒用什麼力氣,可是那一下卻仿佛直直彈到她心裡去。

    胸腔里某個位置隱約發緊,緊到疼痛。

    最後她勉強撐著送走了他,才脫了力一般順著門板滑坐下來。

    ……顧非宸。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

    可是她知道,這個名字,這個人,不是她不看不聽不想便能輕易離去的。

    哪怕是在嚴悅民幾乎吻到她的那一刻,她心中猛然閃現的,竟然仍是那張英俊淡漠的臉。那樣遙遠,曾經如同神祗一般,其後卻化身為最冷酷殘忍的魔鬼,慢慢逼近,揮之不去。

    她這才突然開始害怕。

    她怕自己永遠也忘不了這個人。

    「如果以後分手,你會不會忘了我?」十九歲的秦歡趴在男友的肩頭,愁眉不展地問。

    「瞎想什麼?」面容清俊的男人漫不經心地應付著她。

    「說嘛,你快說。你不說的話,下午我就跟你去公司上班。」

    面對這樣胡攪蠻纏,顧非宸不得不放下手裡的工作,正正經經地回答這個杞人憂天的問題:「不會。」

    可惜,這麼堅定的兩個字並不能讓提問者放心,又接下去問:「為什麼?」

    他開始有點頭疼了,是不是每個女人戀愛之後都會變成這樣?

    「你快說。」趴在他肩頭的人又在催促了。

    他只好轉過臉去,微嘆:「你姓秦名歡,五歲第一次來顧家,十八歲正式搬來這裡住。除非我突然失憶了,否則不管分不分手,我都不可能忘記你。」

    這樣的答案卻令秦歡更加不滿意了,整個人索性從後面轉到前面來,猶如一隻小貓一樣硬是擠進他的懷裡,仰起臉撒嬌:「你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顧非宸的表情看上去無奈而又正經,好像是真的不理解。

    她氣結,在他的胸前不輕不重地捶了幾下,才說:「如果我們分手,會不會成為陌路人。」

    話音剛落,她的腦袋就被狠狠地敲了一下,她吃痛低呼抗議,卻聽見他淡淡地說:「與其想這些無聊的事情,不如去複習功課準備考試。」

    「我的成績很不錯的,你忘了麼,上個學期還拿了一等獎學金。」她得意洋洋地自誇,很容易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那就幫我翻譯這個。」顧非宸隨手拿了一疊英文資料交給她,「這裡面商業術語多,對於擴充你的詞彙量很有幫助。」

    她從小生長在國外,這些當然難不倒她,心裡反倒高興起來:「這些東西對你有用?」

    「嗯。」

    「晚飯之前保證拿給你。」她信誓旦旦,只要一想到自己也有能幫上他的一天,就渾身充滿了幹勁。

    「那你去吧。」他拍拍她的臉,然後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去公司上班。

    臨走時,她又忽然衝過來,微微仰起臉,眸光盈盈閃動,半撒嬌半耍賴地要求:「親一下嘛。」

    她雪白的肌膚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吹彈可破,一雙眼睛如盛著一泓清泉,波光微動,就那樣帶著笑意仰望他,眼角眉梢儘是嬌媚的光華流轉。

    他心中動盪,一手扣住她的腰身,另一隻手則抵在她的腦後,深深地吻下去。

    直到很久之後,他才捨得放開這份甜美,卻見她眼神迷離,臉頰嫣紅,如同一顆誘人的蜜桃,讓他忍不住再度俯下身去。

    「……非宸。」

    「嗯?」

    「我愛你。」

    「……嗯。」

    「我想我……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啦。」她在他的唇下享受著初被開啟的最甜蜜且忘我的歡樂,就連呼吸都快不能自抑了,卻還記得這句話。

    他禁不住低笑出聲,寵溺的光蘊在眼角,一邊在她不專心的唇瓣上輕輕噬咬當作懲罰,一邊含糊不清地回應道:「傻瓜,我也不會忘。」

    那天下午,秋風乍起。

    秦歡用了幾個小時的時間,終於將顧非宸需要的英文材料翻譯了出來。

    其實她並不知道這份東西對他來講到底重不重要,又或許只是他隨手拿出來讓她打發時間的,不然以他的水平,似乎用不著求助於她。不過,她依舊做得十足用心,甚至超過了以往任何一次。

    能為他做一點事,幾乎成了她最大的心愿,並且樂此不疲。似乎因為這樣,她便離他的生活又貼近了一點點。

    因為一些過於專業的術語和語境問題,她拿捏不准,於是特意打電話去加拿大請教父親。

    秦父對此頗感意外,一一解答完畢之後便問她:「這是做什麼用的?」他當然知道女兒從小就對商業毫無興趣。

    「給顧非宸做翻譯呀。」秦歡一邊拿筆飛速地做著記錄一邊答。

    結果電話那頭短暫地沉默了一陣,才又聽見父親的聲音:「你們倆相處得不錯?」

    「嗯。」她有些遲疑,但到底還是沒有說實話。

    也不知是為什麼,與顧非宸交往了這麼久,她始終都沒下決心把這個消息告訴給爸媽聽。

    父親於是不再多言,又交待了兩句便掛了電話。他本就是個不多話的男人,從前在家中也與妻女交流甚少。在秦歡的眼中,他似乎一直都太忙,忙著做生意,忙著賺錢,因此她總能夠買到自己想要的任何東西,卻極少有機會像其他同齡人一般膩在父親身邊親昵撒嬌。

    顧非宸照例在外面應酬到深夜。在他回來之前,秦歡先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一天之中兩通越洋電話,倒真有點反常。

    其實她心中已經隱約有種預感,結果母親也開門見山,直接就問她:「你是不是和顧非宸談戀愛了?」

    她不是擅於隱瞞的性格,這下子反倒教她鬆了口氣,只略微怔了怔便大大方方地承認:「是啊。媽媽,你覺得他怎麼樣?」

    母親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繼續問:「你乾爹他知道嗎?」

    「不知道。」她想了想,卻拋出一個近乎孩子氣地答案:「其實我們正式交往也沒多久,所以還沒跟他說過,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來。」

    母親很長一段時間不再作聲。

    電話線那頭是一片寂靜,仿佛只能聽見極細微的呼吸聲,分不清是屬於誰的。

    秋天的夜舒適涼慡,一抹雲翳悄無聲息地從遠方飄過來,遮住了如水月光。

    四周圍一下子暗下來。

    秦歡站在一樓的露天庭院裡,腳下踩著鬆軟的糙地,心裡卻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惶惑,於是試探著叫了聲:「媽媽。」

    「我在聽著呢。」母親平靜的聲音終於再度傳過來,並沒有她預想中的驚訝,對於她和顧非宸的戀愛關係,母親似乎既沒贊成也不反對,只是給了一個建議:「如果你們不是談著玩兒的,那我認為有必要正式告知你乾爹一下。你覺得呢?」

    自從秦歡有記憶以來,一貫強勢的母親很少主動徵詢她的個人意見。今天卻突然換了這副語氣,倒好像真把她當作一個成年人來對待了。

    她卻有點猶豫,「那我和顧非宸商量一下。」

    母親是何等精明,只這一句話便聽出了端倪,問:「你很在乎他?」

    她只得承認:「嗯。」

    「那麼他對你呢?」

    「他對我?……」她想了想,輕鬆地笑道:「他對我也很好呀。」

    「那就好。」母親的聲音從遙遠的大洋彼岸傳過來,穿過重重夜幕,顯得格外清晰:「你那邊已經很晚了,早點去睡吧。」

    顧非宸回到家已是凌晨,走上二樓後,他習慣性地在轉角處的那扇房門前略微停頓了一下。

    結果那臥房內的人就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嘩」地一下就在他面前把門打開了。

    「這麼晚了。」他有些意外,不免抬腕看了看表,卻只見秦歡一襲睡裙,赤著腳踩在地毯上,此刻正半倚著門沖他笑意盈盈,哪有半分困意。

    她大概是剛洗完澡,頭髮還是濕的,漉漉地垂在肩頭,泛著純黑絲緞般的光澤。他一時沒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頂,說:「在幹什麼?」

    「等你呀。」她答得十分自然,眼睛彎成一對月牙兒,唇邊的梨渦若隱若現。

    他的手在她微濕的頭髮上流連一陣,很自然地移到她的臉頰上,指腹輕輕划過吹彈可破的肌膚,不禁低笑道:「等我幹嘛?」

    其實就是想見見你……她在心裡默默地說,面上卻換了一副表情,正經嚴肅地突然湊上前去,揪住他襯衫的領子細細聞了聞:「看你有沒有喝酒。」

    他就這樣任由她在胸前亂蹭一陣,然後才似笑非笑低頭地問:「聞出酒味沒有?」

    「有,不過很淡。」緊接著她卻皺眉,「還有煙味。」

    他有哮喘,原本是該嚴禁菸酒的,所以幾乎每回他在外應酬,她都難免擔驚受怕。

    「放心,我沒抽菸。」他拍拍她,順手將她帶回床邊,衝著床頭的巨型公仔抬了抬下巴:「竟然被你當成小朋友一樣時時看管著,實在是件丟臉的事。」

    「應該覺得幸福才對。」她將被子往公仔上一罩,厚著臉皮糾正。

    「是麼。」他淡淡地睨她,「我看你確實挺幸福的,不然為什麼臉都要笑開花了。其實,你難道就沒覺得自己現在很危險麼?」

    危險?她一頭霧水地眨著眼睛,表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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