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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22:51 作者: 老草吃嫩牛
坎坷不安的人,一不小心的觸碰到了一位正在摟著軍官親吻的金粉女郎,她翹起的腳上的掛著的高跟鞋被邵江一碰掉在海岸上,嘎達響了一聲。女郎回過頭,看了邵江一一眼,很快眼睛一亮,沖他飛了一下嘴唇。邵江一面色一囧,將臉扭到另外一邊,一隻手卻提著一隻剛拾起的鞋子。女郎哈哈大笑起來。她笑聲清脆,她門牙碩大,令邵江一想起了這艘艦船的門子,「大豁牙」號。
如此年輕,長相還非常俊秀的小少校並不多,人們沒有往戰績上去聯想,卻將這位看上去一臉靦腆的小軍官往世家子弟上推。女郎放開那位軍官,伸出手,勾起邵江一的前衣襟,邵江一有些慌亂,腳步隨波逐流。年輕的少尉連忙走過來,毫不客氣的推開那位女郎。
「真是太無禮了,那些該死的女人……讓開,讓開!」小少尉掰開人群,邵江一滿心感激的跟著這位小軍官,小步快速的走著,很快他來到了艦艇的夾板吊車附近的軟梯邊,他抬起頭,蘭蘭滋醫生他們穿著普通海員的海魂衫,整整齊齊的,有些下作的排成一隊看著海岸邊,這一群人並無人親人,貴友,情人來此跟他們告別,他們只好看別人告別。聊以慰藉自己寂寞的靈魂。
旭日看到邵江一,很是熱情,他將身體探出玄關,大聲呼喊著:「一,你來了!再見!再見!我會想你的!」
邵江一同情的伸出手揮了下,那傢伙,早就想做這個動作了吧?也許……
在第二甲板上層空間的高級軍官居住區,邵江一的倉房不小,竟然有浴室,有小書房區,還有個娛樂角,靠著娛樂角座位的地方,竟然有個酒櫃,打開酒櫃,裡面竟然有在各種雜誌上經常出現的奢侈品,香菸,巧克力,蔬菜乾,甚至,上等的好酒……邵江一坐在那個位置,看著這些猶如煙霧裡纏繞的奢侈品,竟然在心裡萌生出一些不安,此去,前途堪憂,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到底有多麼的不安了。
只是剎那,他的思緒便因為那整整十里的海岸線,為那些擁吻的人,為主艦艇那邊沖天的禮炮聲,震天響的禮炮都遮蓋不住的國民充滿期盼的吶喊……天空中那些熱帶著祝福語的氣球飛著,帶著一臉稚嫩崇拜的孩童,緊抓著媽媽的裙角,看著自己就要遠行的父親,少女穿著白色的短裙,招呼著夥伴,她在人群中靈活的穿插,找著自己就要離去的情郎。如果找不到,隨便抓一個,留下一段浪漫也沒問題。
只是剎那,一切黑暗下來,一切至靜下來……邵江一猶如一個表演啞劇的演員,孤獨的站在舞台上,被一盞探照燈照耀在舞台中心,世界安靜至極,大大的世界整個的圍繞著他無聲的旋轉著。他軀體坍塌在舞台之上,雙肩沉重,胸口發悶,整個生命都顫抖著強撐。至今日開始,他就要承擔起這十幾萬乃至幾十萬……乃至舉國上下的期盼了?他如此渺小的身軀,如此渺小的生命,如此短暫卑微的生命,怎麼敢承擔呢?
「少校先生?少校先生……」小少尉有些擔心的呼喚了邵江一幾聲,將他有些迷茫的思緒拉回現實。
「您怎麼了?不舒服嗎?我去為您叫醫生,這船上有專門為您準備的醫生……要麼,我為您倒一杯酒?雖然不允許……我想您是特殊的,喝一些是允許的。」
他又說了幾句,便自己做主的給邵江一倒了一杯酒,還從一個藥盒裡取出兩個藥片遞給他。
邵江一看下藥片,眼神再次迷茫,他帶著詢問看著小少尉。
「啊,不用擔心,是一些維生素,今天開始您會得到最好的照顧,無論是醫生,侍衛官,今日起,會有十五人的陣營,專門為您服務,我是奧蘭拓,您的勤務官。我將為您以及祖國粉身碎骨……」他的聲音越來越遠,邵江一傻乎乎的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巴,將自己的名字與祖國放置在一起,這是多大的殊榮?
少尉勤務官奧蘭拓親切的看著邵江一,他努力露著如溫泉水一般溫暖至極的笑容,但是邵江一能從他眼神底部看到一絲問詢,好奇,那種眼神不屬於下級軍官對上級軍官帶著服從性的神色。他就如動物園裡,總是站在欄杆外看著欄杆里的珍惜動物的飼養員。
邵江一不知道在這之前,華萊士或者騰柏對這些人說過什麼,但是他明白,今日起,自由將不屬於自己,因為他能為整個世界帶來的所謂財富,他自此日起,將會被很好的保護起來,照看起來,看護起來……或者禁錮起來。
禁錮?自己找的禁錮,沒錯的,他是這樣想的。
接過酒,就著酒水吞下藥片,邵江一坐了一會,巨大的壓力將他濃濃的睡意帶了起來,他晃悠了幾下,站起來,脫去上衣,甩掉鞋子,趴在床鋪上,奧蘭拓笑了下,打開柜子,拿出一床新被子,貼心的為他蓋好。邵江一呢喃的嘀咕:「為什麼,不是尼克,或者是克尼?」
奧蘭拓輕輕笑著將被子掖好:「如果法律那麼規定,我就叫尼克,不一定有蛋黃色頭髮的人就必須尼克啊?……長官?少校先生?您沒事吧?」
原本打趣的奧蘭拓有些擔心的將手放置在了邵江一的額頭,他在冒冷汗,身體還有些發抖。
「我沒事,只是有些著涼。」邵江一拉起被子,將自己埋了進去。
自格蘭芬紀念碑,淋著雨去農莊,到城裡,邵江一徘徊了整整一個傍晚,現實過於真實,真實的令他無法迴避,只能在心中顫抖,他從未承擔過如此巨大的責任,最初,他只是想不叫那個人回來,但是當國家這部強大的機器轉動,舉國上下幾十億民眾的矚目,那些壓力徹底的將他卑微的生命壓倒了,他有些神志不清。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原本在心裡算了百分之五十成功率的登陸計劃,現在……在那些目光的注視下,如若不成功,這該怎麼好?他從來沒為誰去承擔過什麼,這個過程太快,後果太嚴重了。這種承擔不是他這種卑微的人可以支撐的起來的。
屋子裡,緩緩的拉門的聲音,邵江一跟隨著酒勁與維生素內的微量鎮靜劑很快入睡,身體的溫度越來越高,軀體越來越卷,最後縮成一個團。
朦朦朧朧著,他聽到有人快步的走進屋子,好幾個人,他們走過來,打開被子,邵江一嘀咕了一句冷,掙扎了幾下,繼續卷。
有人扶起他,幫他輸上氧氣,還強扯開他的褲子給他屁股來了一針。
再後來,他睡著了……
許是夢中世界已然幾百輩子的寒暑,邵江一終於拽開被子坐了起來,一直等候在附近的奧蘭拓立刻站起來,點亮艙室里的燈,他倒了一杯水遞給邵江一之後小心的打量他。
邵江一端著水杯喝著,奧蘭拓陪著笑臉拿著一隻電子溫度槍對他晃了幾秒,接著很驚訝的看著上面的溫度,一切正常,他驚訝的又試驗了一次,依舊是正常人的體溫。
邵江一放下水杯,靠在床頭,他看著自己換好的睡衣,嘆息了一下問:「剛才多少度?」
奧蘭拓回答:「41度多,我們都嚇壞了,指揮官先生幾次電話詢問。他很關心您。」
拉開被子,邵江一走進浴室沖了一個澡,奧蘭拓走過來,拿著幾條厚密的大毛巾為他從上到下擦遍全身,邵江一一動不動的坐在床沿,想著事情,很坦然著接受著奧蘭拓的服務,終於,一個海浪將艦船推動,艦船的鋼板與海岸碰撞,艙室內的人傾斜了一下。邵江一拿下蓋在頭頂的毛巾站起來,打開柜子,拿出一套並不佩戴軍銜,只有臂章的寬鬆便換上,一邊換,他一邊沒回頭的說:「如果身體溫度沒有超過45.都屬於正常,就不必匯報了。」
奧蘭拓眼神驚訝,依舊微笑著回答是,他看著自己的長官,目送他出屋,他跟隨出去,衝著守候在附近的侍衛官點點頭。很快,有兩人遠遠的跟在邵江一的身後一起走出第二甲板。
入夜的海岸邊,細小的海浪從海洋的另一邊千里曲卷而來在此匯集,它們變成大一點的浪花使出全身的力氣沖向航船,最後這些浪花一生的使命不過就是將一艘就要起航的航船推動著,輕柔的撞向巷港,自此安靜下來,邵江一的腳面隨著航船的上下起伏,向前邁進,他的身體習慣於旅行,並未因為這種起伏有任何的不習慣,仿若他天生便在海船上行來走去。他腳步輕盈,快速靈活。
他來到甲板,那一行人依舊眼巴巴的趴伏在欄杆之上,他們的衣服擦的那欄杆錚亮,他們毫無顧忌的看著那些親吻的人,有時候七八個人,就看著一對戀人親吻,大概是狼一般飢餓,渴求的目光太過於下作,那些目光交匯的地段,竟然神奇的出現了一層扇形斷面,沒人願意站在他們的目光之下親吻,太毛骨悚然的感覺了。
邵江一賴在了欄杆上,老黑直起腰,伸出手,輕輕的,帶著屬於他脾性的溫柔,撫摸著邵江一的頭頂,撫摸的力氣越來越大,他的眼神充滿關心,卻不會用言語形容,他不會組織好的詞彙安慰邵江一,但是老黑想,他是懂的他的。
邵江一伸出手,將老黑越來越使勁的手,從自己腦袋上硬生生的掰下來,有些氣急敗壞。
「我沒事,你想把我的腦袋捏碎嗎?」
老黑嘿嘿笑了幾聲,他指指船下,招呼邵江一一起看。
邵江一氣哼哼的嘀咕了一句:「又不是你們親嘴,有什麼好看的?!」
說完,他自己加入了下作的隊伍。
蘭蘭滋,悄悄的擦拭著欄杆過來,他帶著微笑,親昵的伸手摟住他肩膀說:「作為一個前心理醫生,你有任何困難,都可以找我。我可以陪你說一夜的話,真的。我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邵江一撇嘴,看了他一眼:「別碰我,管好你自己吧,你這個情感缺乏症患者。」
聳動一下肩膀,蘭蘭滋依然微笑:「哈,比你這個總是鬧彆扭,腦神經帶著咆哮痙攣症的患者卻又強上百倍了,要知道我可沒有因為畏懼而發高燒,哈,還是41度!」
邵江一眉頭皺了下,正要還嘴,這時……
旭日探出頭,一邊假裝跟岸上不存在的人道別,一邊揮舞雙手大喊:「上神從你們身邊走過,神將財富賜予你們,每個星期六我都去親 吻姑娘!或者小伙子……你們就像含苞待放的百合花,你們從媽媽的子宮裡出生,卻要到海洋里送死!……」
沒人能聽明白這個人在胡咧咧什麼,他將好幾種語言匯集在一段話里,身體猶如騎在馬背,雙手放開韁繩,上下揮舞的越來越劇烈!那整個的神情猶如整個海岸的人都是為他而來,都對他依依不捨。
邵江一知道,緊張的並非是自己一個人,主動摟自己的蘭蘭滋,這個什麼都不在乎的旭日,他們都緊張了,除了發燒,每個人都對危險有著不同詮釋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