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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22:51 作者: 老草吃嫩牛
年輕的間諜靠好,又問出一串問題:「奧古?」「巴茲卡?」「新大陸新生公司?」……他叨念了一連串的名字,邵江一覺著華萊士先生真是可憐,還未出國門已經被一連串的人盯上了。
邵江一隨著他的嘮叨聲中,又點燃了一支他香菸吸了起來。他該把他丟到哪裡合適?下水道如何?
年輕的間諜,嘮叨了一會,沒有聽到對面的反應,他無奈的仰天笑了一下,他那一頭健康的頭髮向後倒去一個疤痕露了出來:「喂,別傻了,無論是你那裡的,受誰的委託,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阻止麥德斯特麗娜開發計劃。老兄,將情報合起來,不知道要省去多少工夫,要知道,我有他們驅逐艦最最新的數據,想像下,他們的作戰指揮系統,最新技術的對空警戒雷達系統,還有大家都不知道的艦船飛彈發射裝置。新的改良系統都出於「新沃土」公司,老巴克曼為了兒子不計成本的供給數據……」
邵江一慢慢站起來,他拿起那罐空了的啤酒罐難以置信的看下上面的度數,好吧,這是低度啤酒。他是清醒的,他沒做夢。
蒼穹之下,千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螻蟻一般的人們,人們互相關聯牽絆,互相連接。
邵江一的社會關係卻是貧乏的,他幾乎沒有任何關係,這算什麼?天定嗎?還是天譴?
他慢慢的走過去,抓起年輕間諜的頭髮,低下頭仔細看著他眉心中間的那道若隱若現的三角疤痕,這是他幹的。這是他把他推下樓梯,摔在最下面台階上的凸起留下的疤痕,當年的自己,就是如此霸道,如此不講理。
這個人,他想他認識……
「你要幹什麼?」年輕人,汗毛都豎立起來。他聞到一股從對手手心傳來的勿忘我的味道。
「噗!」
有人在屋子裡笑了,帶著一股子自我解嘲,一股子鄙視,怨恨,從天的那一邊嘲笑他。他無所遁形,又掙脫不開。
邵江一坐回沙發,再次點燃香菸。看著他對面的「兄弟」,他的名義上的雙胞胎弟弟。
「因佩蘭的內南?伯內特大總統的手不在自己家抓撓,怎麼伸到麥德斯了?他可真是大公無私,他最最親愛的小兒子,都捨得送出來做間諜?因佩蘭人死光了嗎?還是內南先生太過多疑,身邊已經無人可用?」
年輕的間諜瞬間渾身麻木,失聲問:「你是誰?!」
啊,我是誰?邵江一慢慢站起來,打開窗戶,喝彩聲,喧鬧聲又傳了進來,邵江一拉開窗簾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看著他們……
我是誰?他問自己。
第13章 這樣不對
有一個場景,在多年之後,常常出現在邵江一的腦海當中。
那個人,那個叫內南?伯內特的人,衣著樸實,含著他的大菸斗坐在他的皮沙發上。菸斗里的菸絲常常是沒有點燃的,因為他親愛的妻子總是叫他戒菸。
他的周圍坐滿了年輕人。他們坐在沙發上,椅子扶手上,實在找不到位置,他們就坐在地毯上。學生,普通的士兵,學校的教師,小手工業者。他們圍繞在他身邊聽他對世界的分析,聽他的理念。那些盯著他的眼神充滿敬重,崇拜。
後來,那些人,都成為了內南?伯內特先生的士兵,他的屬下,為他們思想中的世界浴血奮戰。
年幼的邵江一喜歡在家中出現那群人的時候,悄悄的躲在一邊的房間看著他的爸爸,他喜歡看他含著菸斗說經濟,說藝術。說這個世界,他喜歡大家喜愛他的爸爸,他喜歡看那些眼神,他分享著那些眼神帶給他的浮華,那些眼神令他覺得自己是那麼的與眾不同。所有的人都是興致勃勃,專心致志的。每當這個時候,邵江一喜歡做那樣的動作。
不在意的進屋,纏著爸爸,做一些小任性的事情。這個時候,爸爸會把他抱在膝蓋上,用他粗糙的大手撫摸他的頭髮:「哎,你這個任性的孩子。」
他的語氣帶著一股子毫不壓抑的溺愛,所有的人都知道,內南?伯內特先生有多麼喜愛自己的兒子,他把他視若生命,無論這個孩子闖了什麼禍事,幹了什麼混蛋的難以令人理解的事情,他都只是那句話:「哎,你這個任性的孩子。」然後抱起他,點點他的腦門。這個時候,邵江一會緊緊抱著他,將腦袋埋進他的脖子,有時候他會悄悄的抬起眼,他就會看到那個人,他的雙胞胎弟弟,他站在一個房門邊,充滿怨恨的盯著自己,他的下嘴唇經常因為嫉妒被咬破,他喜歡大聲叫著去搶奪自己的東西,雖然沒有一次父母是向著他的。
他被強迫接受嚴格的訓練,他被強迫的接受音樂課,他被強迫的接受禮儀課,他四歲就開始學習哲學,不管他是不是能聽得懂,他七歲就被送到軍營,每年兩個月的訓練絕對不能少。不管他如何哭嚎,如何學習邵江一那完美的打滾動作,他每次都失敗,而邵江一每次都會勝利。
他們都不會對邵江一說,哦,孩子,這樣不對,這樣不可以……這樣的話,他們卻經常對這個孩子說。
多年後,邵江一才清楚,這樣的話,對於他來說有多麼的重要。對他唯一說這樣話的人,卻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
現在,生命再次煥發著奇蹟,他與他又見到了,無論命運在此徒添什麼波浪,邵江一都覺得,自己不該驚訝,最難的時候已然過去了。
我是誰?邵江一迷茫的坐在陽台上看著街面,默默的思考著。
年輕的間諜並不說話,他坐在地板上安靜的等待著,他知道現在這個時刻即使他說再多也沒用,父親說過,你要保持安靜,等待對手提出條件。這樣你才能翻開自己的底牌,剛才的他太衝動了。沒錯,他總是衝動,他不該不聽大哥的話,他應該老實的呆在軍部,老實的按部就班,成為繼承父親事業的楷模孩子。
但是,天知道他有多麼厭惡那些眼睛,那些人的話。
「啊,他是伯內特總統的兒子。」
「請允許我介紹,這是伯內特總統的兒子。」
「你應該學你的父親,那位偉大的伯內特總統。」
「我喜歡您的父親,那位偉大的政治家,思想家伯內特先生。」
「您的父親,伯內特先生,他是一位先驅者。」
「伯內特……」
那是一份他無法掙脫的魔咒。
他太想證明自己了,他太想超越他的哥哥,姐姐,他太想成為一位真正的伯內特,但是他總是做不到,他自小就衝動。
時間滴滴答答的過去,街面上士兵走過去,民眾回到了自己的家,環衛工人開始滿含怨恨的處理滿大街的垃圾。
有位酒鬼,晃晃悠悠的在馬路中間繼續跳他的踢踏舞,仿若他生命中的輝煌才剛剛開始。
邵江一靠著陽台叼著香菸,喝著俘虜的啤酒。終於,他開口說了話,他對俘虜說:「你們那位偉大的伯內特,他要回來了?」
間諜愣了一下,他被束縛的手向後抓了一下,屁股動了一下,令自己坐的更加舒服,年輕的間諜輕輕咳嗽了一下,學著他父親的樣子以及語調說:「十三州必須統一,不必要的負擔不應該強加在民眾身上,伯內特總統多年來一直致力於十三州統一事業。十三州必須使用一個憲法。他不是回來了,麥德斯本來就和因佩蘭還有奧古是一家。」
邵江一看著他,嘴角緩緩的牽出一些笑容,他覺著挺可笑的。真的。
其實這種政治理念,對於十三州的暢想,幾乎是每個人都會說的,包括那位華萊士先生。他也在說。
冰河時期之後的分裂,重組一直是抑制社會發展的最大障礙。政治在某些地方時相通的,但是政治又是一種過於講究實力的東西。
一種思想一種理念被大家信奉,首先這種思想必須贏。
經濟,軍事,權利,這些元素缺一不可。
邵江一隻接受過少量的教育,他的教育多來與實踐。實踐教會他,一切正確的東西都來源於這股力量,必須擁有強大的經濟,軍事,以及無數的政治後盾。還有信仰者的前仆後繼。
民眾始終是接受者,並未有多大的發言權。
他不願意那個男人回來,在對自己做了那種事情之後,他又大搖大擺的就這麼回來了?
憤怒!
一股被壓抑了多年的憤怒,再次在胸中燃起。
誰都可以站在那裡。
隨便誰。
但是,絕對不允許是他。
絕對不允許。
邵江一站了起來,將自己抽完的菸頭,喝過的啤酒罐子全部拿起來,放置在一個袋子裡拎著。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人,走過去輕輕在他耳邊說:「他不會回來的,我向你保證!」
說完他離開了這個房間,在他走後不久,年輕的間諜在怒吼:「喂,我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這才是邵江一問自己的問題。無論那股子憤怒有多麼強大,他的仇敵都太龐大了。
他是誰,只是一個渾身是傷痛的普通士兵,一個連軍籍都保不住的士兵,一個每次聽到稅務官的聲音都從靈魂發抖的士兵。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可憐人,他有著一份對鄰國大總統的仇怨以及憤怒,這是多麼無可奈何的事情。
他該怎麼辦,潛入總統府打死他嗎?
不!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無法面對那個人,幼年的崇敬,來自靈魂當中的拜服,他直至現在都沒有勇氣面對他。他害怕那個人張開臂膀對他說:「過來,你這個傻孩子,你看,有爸爸在,什麼都不要害怕。」
他不具備與偉人對視的勇氣,因為他的靈魂如此卑微,他想過走到那人面前問他:「我的親生父母呢,我的親生父母,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但是,找到了又如何呢?從頭至尾他只是一個交易,他享受過這個國家最最極致的富貴生活。所有的人都覺得他不該抱怨。包括那個老東西,他說,最起碼他沒吃過三十年才交尾一次魚類的魚子醬。
邵江一將垃圾袋丟到街邊的垃圾桶,他站在一個報亭邊看著那些疊放的整版,整版的政治家刊物。
那人依舊如此醒目的在自己身邊無所不在,他依舊幹著自己大事業。
「你要買嗎?內南?伯內特大總統譴責大批量徵兵去尋求不必要的礦產,人類應該自救。」
報亭的老闆熱情的跟邵江一推薦。
邵江一拿出錢買了一份,還叫了一杯咖啡。他打開報紙,坐在報亭外面的座位上,一邊看一邊等待著報亭的老闆。他有個疑問,需要找人開解。
不久,報亭老闆端著咖啡走到他身邊放下:「祝願您有個愉快的下午。」
邵江一衝他笑笑,很認真的舉起報紙問:「您覺得他說的對嗎?」
報亭老闆看看那張報紙上微笑的照片,遺憾的聳下肩膀笑了下:「我只是個小民。」
「小民?」
「對啊先生,您見過那個小民去指點這些大人物的對錯的。他們訂出規則我們遵守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