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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22:51 作者: 老草吃嫩牛
    螣柏笑了下,點點頭:「嗯,晚飯後吧。我答應華萊士陪他去跟幾位名媛用餐,遲到不是好習慣。對吧,少尉先生?」

    「當然,少帥不喜歡別人遲到。」

    邵江一的計劃完全失敗了,他渾身酸疼的被束縛在一張救護車的臨時擔架床上,他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那裡去,但是看著四周虎視眈眈的,穿著原本整齊,現在扭曲的毛料制服的士兵們,他們猶如餓狼一般打量著他,臉上的表情實在難看。

    邵江一假裝畏懼的合起眼,開始浮想聯翩。

    「秘密處決?不會的,我只是踢了一個頭盔。」

    「倒賣軍火的事情被捅出來了?不會的,那也應該是軍事法庭的軍警帶我走。」

    「難道是昨天騙的那三條煙?這也太過小題大做了?」

    「難道……是那件事?」

    「不會的,都過去那麼久了,所有的人都認為我死了,也許骨頭都化為臭泥……」

    邵江一合著眼,找出空餘就哼哼兩聲,但是很顯然,沒人同情他,這些人剛才可是都被老兵的拳頭都揍過了。

    就這樣,邵江一猶如一隻被捆綁在絞刑架上的雞雛一般,被人推來推去,一路上不停有人對他大加譏諷,他臉皮厚實的自動屏蔽。後來,他被人推到一個小花園的水池邊,留下一名看守後,侍衛們散去,便再也沒人來理他了。

    此刻,氣溫寒冷,邵江一穿著一身單薄的病員服,幾根三寸寬的帶子緊緊束縛著他。還有那水池邊的蚊子不停的襲擊著他的腳丫子。一個疙瘩上加一個疙瘩的折磨著他並不存在的意志,很癢,又無法撓。

    邵江一想大叫,剩下的那位守衛伸手將一塊寬膠帶黏在了他的嘴巴上。頓時一口濁氣憋在嘴巴里,連著受傷的整根脊椎都疼了起來。

    花園那邊,少女的嬌小慢慢傳來,邵江一吃力的扭過頭,透過花園的植物fèng隙,看到了華萊士。

    那位帝國出名的美男子,他舉著一個高腳玻璃杯,慢慢晃動著紅色的液體,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說著葡萄酒的產地,討好著兩位名媛。

    「您的紅唇,就如這美酒,魅惑了我的心……」

    第4章 蛙鳴!

    天色漸晚,小提琴手的胳膊微微在顫抖,她從第一樂章拉到最後一個樂章,又倒過去再次拉了一次,一直端著的架勢,令她疲憊,而且,入夜時分下起細雨,雖侍從們支起了一個長形的露天帳篷,體面的廚子將熱乎乎的牛排端到桌面,撒上烈酒,「嘭!」的一聲,燃燒起這夜浪漫至極的夜晚。

    但是,這些跟她毫無關係。

    兩位名媛痴迷的看著年輕少帥,聽他講一些有趣的事兒,華萊士年少英俊,站在權利高峰,他渾身光環之後,又幽默,風趣,會講故事,他從不指名道姓的去說誰。說人長短的事情他也不屑做。

    他只是就著細雨講他在大學裡的一場足球賽,頭昏腦脹的他在雨水裡連踢十幾腳,對面的球員被他提出的泥水裝飾成抽象雕塑,但是,那足球卻浮在水面上,溜滑無比,將他累個半死。

    名媛被逗得失去禮儀,小手拿著手帕子捂著嘴巴,擰桌布。

    拉小提琴的小姐,身體的一半淋在小雨里拉著唯美的爛漫之曲。

    天色漸晚,終於曲終人散,送走名媛,華萊士看著彎腰收拾琴具的少女走過去,他遞給她一個手帕說:「如果不介意,廚房有一些熱湯,您可以在我的書房享用。」

    提琴少女的這一肚子氣,頓時被放的乾淨,她想起今晚的雙倍報酬,便不氣了。

    小雨只下了一個多小時,雖然時間不長,但是乾淨的雨水依舊沖刷走了白天的浮躁,那些蟲兒,還有青蛙從花園的池塘爬出來,相繼對唱。曲調空靈,粉飾夜色。

    華萊士脫去束縛自己的外套,站在池塘邊想事情,並不是太複雜的事情。他覺著此刻意境完美,他應該站在黑色的蒼穹下享受一刻寧靜,他站了一會,聞到一股煞風景的煙味。頓時內心惱怒。

    「誰在那?!」華萊士問到,即使他內心多麼惱怒,他的聲音依舊不溫不火。

    看守邵江一的老兵丟開菸頭連忙從暗處站出來敬了個禮:「長官,是我。」

    華萊士看了他一眼:「此刻是在家,叫華萊士先生吧。」

    「好的華萊士先生。」

    「你在此處做什麼?」

    華萊士說完,走了過去,腳步很快停下,他指著被蚊子咬了一個半小時,又淋了一場雨的,捆綁在活動擔架床上的「人」問。

    「這是什麼?」

    老兵連忙過來低聲匯報。

    華萊士再次不開心起來:「怎麼帶到家裡了?」

    看守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想了下說:「但是,但是,螣柏先生喝醉了。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憐的看守先生,晚飯還沒吃呢,他是一位賭徒,到處欠錢,在部隊他地位低下,最苦的事兒總是他在做。

    華萊士看著那邊一動不動的人,腦袋裡卻想著螣柏,他知道,他喜歡自己。每次自己與那些名媛會面,那個人都會灌醉自己,今晚更是過分,一次都沒出現,便醉了。華萊士有些生氣,又有些內疚。這些年,他從未對螣柏的情感做出任何回應,但是也從未拒絕過他,他需要螣柏,那是個好助手,當然,螣柏特也從未向他說出過有關於情感的任何問題,他們都沉默著,卻心照不宣。他們任自己圈在命運里旋轉,「還年輕,還在奮鬥,還在努力」這些理由,每一條都理由充分。

    華萊士吩咐了幾句,老兵鬆了一口氣。

    邵江一先是餵了一場蚊子,渾身奇癢無比,除了蚊子,還有一些其他蟲也順著褲管鑽進了他的身體,飽嘗他的鮮血。邵江一一動不動,他忍受過更大的痛苦,這些並不算什麼。蟲災之後,接著又是一場雨,很小的小雨。

    小雨瀝瀝拉拉的下了很久,感謝這場雨,那些蟲子離開了,來不及離開的便黏在他的皮膚上與他成為一體。

    被雨水澆灌的透濕之後,便是雨停之後身體回暖的幸福感,這種幸福感,朦朦朧朧,猶如踩在雲霧上飄飛,邵江一知道免疫系統崩壞的身體開始低燒,他感激低燒,低燒令他知覺麻木。

    有人再次推起了他,將他推到一個更加溫暖的大屋子,給他打開幕布,反覆叫他看了一場屬於他自己踢頭盔的大特寫。再然後,他被送到一間,裝飾奢華切高雅脫俗的,有著手工地毯的房間,鬆了綁。

    邵江一慢慢站起來,緩緩的找著四肢還有自己,當他找尋回肢體後,他彎腰使勁抓撓起自己可憐的,已經腫脹的腳丫子,很快,指甲將腳面的皮膚抓破,一些暗黑色的血,一條,一條的流出來,怕是怕他的血污染到地毯,屋子裡站著的衛兵領抓起他走出門,在門廊里給他的腳套了兩個紙袋子。

    斜著眼睛,邵江一看到了走廊里的一個古董鏡,蚊蟲襲擊下的面孔,除了嘴巴膠帶那一塊是完整的,其他皮膚就像一個死屍的皮膚。一個在水裡泡了一星期死屍,腫脹,發白。

    他的眼睛四周高峰浮起,硬是將眼憋成了一條fèng隙。鏡中人,猶如厲鬼。

    邵江一知道自己不是鬼,他只是對某種蚊蟲的叮咬過敏,他免疫系統有問題,他也不會反抗,面對一群,一個總是弱小的,這一群背後有著巨大的力量。他沒什麼屬於自己的東西能為自己作為籌碼去抗爭,他只能忍耐。

    再次回到那間屋,屋子的正中,已放了一把椅子,椅子下還有一塊粗毛毛氈,大概是給貓趴伏的。衛兵推著邵江一走過去,坐下來。

    邵江一又看到了華萊士。

    年輕的少帥,拿著一根象牙煙杆接了香菸,在優雅的吞咽,他舉手投足都猶如早就安排好的優雅戲。抬起頭華萊士看了邵江一一眼,對他說出人生的第一句交流之言。

    「把你的頭,低下。」華萊士不喜歡看不符合美感的東西,面前這個人,猶如會走路的活屍。

    邵江一低下頭,毫不反抗的低下,他看著自己腫脹的雙手,一動不動的那麼呆著。

    「邵江一是個東部人種的名字,你不像東部人。」

    「我是混血。」

    「哦。」華萊士,點點頭,將菸灰輕輕彈入一邊的水晶荷邊盅子內,他想了一下,直接說出了一番話。

    「兩年前,我在一個軍事學術刊物上,看過澤維爾?亞歷克斯先生的論文,他的論文很有建樹,有關於……兩強搭配的最新戰術議題。你知道,我們的「黑鷹(麥德斯國產重型截擊機),它的確有硬傷……恩……它速度快,載彈多,但是以同類機型來說,它的速度一直無法跟梅布尤拉的「靈狐」媲美……」

    說這話的時候,華萊士露出一絲絲滿足的,欣賞的笑容,他將吸完的菸頭遞給走上來的侍衛後,站起來,確定的對空氣說:「我欣賞那位年輕人,熱血,愛國,尖銳如一把匕首,他作戰靈活。他帶的隊伍是最好的,上一期總結,我給了他最高分。你知道嗎……哦,你的名字?」

    邵江一愣了一下,剛才,這位先生,他好像說過自己的名字。

    但是,他依舊回答了:「邵江一。」

    「哦,邵江一先生,那位優秀的年輕人,我準備給他一個更偉大的舞台。一個真正屬於他的天空,他是鷹需要翱翔,他需要一個契機,便會成為最最銳利的匕首,只屬於我的匕首,我要送他個大人情,他會願意為我肝腦塗地,成為我的先鋒。而你……我也需要你為我做一些貢獻,當然,我會令你滿意的。」

    邵江一看著一些血,緩緩浸濕紙袋,在紙袋錶面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圖案,像個人臉,又像個青蛙。他緩緩抬起頭,看著華萊士,華萊士眉頭皺了一下,又對他聲音無起伏的說:「低下頭。」

    邵江一再次低下頭,輕聲問:「您需要做什麼?」

    華萊士坐回自己舒服的座椅,享受了一口舒服,恰好的茶,他微微嘆息,用猶如感嘆調里的輕柔唱法一般的音調說:「我討厭作弊,討厭黑暗,討厭不真實,討厭一切不合理的東西,但是,我必須屈從,屈從之後,我才能改變它。我的力量薄弱。現在……現在我只是一個新丁。」

    邵江一想起以前在空軍的時候,一個下士,沒有擦洗乾淨上司的飛機,他將海綿擦具遺忘在渦輪里,當那位長官發現後,便在當夜將他吊死在小樹林裡。沒有審判,沒有人為他出來喊冤。屈從也要分等級,大的屈從為了崛起,小的屈從只是無言的死去,他的生命的確不值錢,但是,只要他屈從了,他要付出什麼代價呢?他只有一條命,一條在這些人看了並不值錢的生命。那是他唯一擁有的了。他很珍惜,世界上,有許多事情,需要親生去體驗,比如擁有一塊可以收穫莊稼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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