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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21:05 作者: 曉橋琉水
「怎會?」宇文熙笑笑,端起參茶抿了一口,隨即起身,「更衣。時間不早了,明日還有得你忙,咱們早些安置吧。」
「是。」沈茉雲抿唇一笑,上前幫忙。
殿內,龍鳳喜燭靜靜地燃燒著,只偶爾發出一聲輕微的「啪啦」碎音。
四月,皇帝下旨,封九皇子為安王,十一皇子宇文瑾為魏王。
五月,趙王宇文琦出宮建府,因戰有功,加賞一千戶食邑,莊園若干,黃金珠寶無數、綺羅絹綾百匹。前面幾項還好,可是看著那一堆堆的名貴布料,宇文琦不由得嘴角直抽:「我又不是女子,父皇賞我這麼多布料做什麼?」
他的好友衛凌聽了,笑道:「是給未來趙王妃準備的吧。」兩人結識於五年前,這場征戰,他救過宇文琦的命,宇文琦也救過他的命,換句直白點的說法,兩人命換命的交情,因此私下裡彼此說話皆是十分隨意,少有身份之別。
宇文琦搖頭,「只怕邊境仍然未平,這幾年我都不會大婚,省得誤了人家姑娘。再說,我哥哥還未成親,急不來我這兒。」
衛凌一聳肩,「我就說說。洛王不小了,皇后娘娘也該著急了。」
關於長子宇文瑞的婚事,沈茉雲倒沒有像眾人猜想中的那麼急,在她看來,再過個三五年兒子再來議婚事都沒問題。不過這一回,宇文瑞倒是自個相中了一位姑娘,當然不是扒到人家窗口那裡去相看,只是機緣合見過兩三次,覺得她挺合心意的,教養人品也過關,便跑去母親說了。
沈茉雲微微皺眉,說道:「只要她家世清白,人品又過得去,門第什麼的我倒是無所謂。」那姑娘姓方,父親不過是京中一個六品小官的女兒,勉強算得上是書香人家,可比起高門或者清貴卻是差遠了。她想了一下,又道,「這樣吧,找個時間,讓定王妃帶她進宮給我瞧瞧,若方姑娘是個好孩子,我就同你父皇說去。」
聞言,宇文瑞歡喜之情溢滿臉上,忙點頭道:「我知道了。阿娘您放心,方姑娘確實是個端莊有禮的淑女,兒子相信您也會喜歡她的。」
沈茉雲沒好氣地拍了拍他的額頭,道:「我喜歡她有什麼用?她是你的妻子,你喜歡她就成了。你還擔心我會做個惡婆婆虐待她不成?」
「兒子不是這個意思……」宇文瑞說著,又道,「阿娘,您真的不介意她的身份?」進宮之前,他就做好了沈茉雲會生氣罵人的心理準備,畢竟方姑娘的身份確實與他並不怎麼匹配,而且,娶了這麼一位妻子,就代表他主動切斷了妻族那一方的勢力,跟其他幾位娶了名門貴女的兄弟相比,無疑是落了下風。
沈茉雲笑了一下,端起茶抿了一口,放下茶盞後才打趣地說道:「好嘛,如今洛王在朝堂混得風生水起,竟然跟我玩起心眼來了。」不等宇文瑞說話,立即又道,「看來你父皇確實教會了你很多東西,已經不用我多言了。」
「阿娘,兒子不是這個意思……」宇文瑞急急地解釋道,他真的只是好奇問一下,絕對沒有試探生母的意思。
沈茉雲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你沒這個意思。但你問到了,我就說幾句。其實道理很簡單,概括起來就八個字,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做皇子的時候,大都是希望妻族勢力強大好幫自已爭得那個位置。可是當你得到了那個位置,你就會思考起外戚的存在對皇權是多大的威脅。同理,你娶一個家世平平的女子,絕對比娶一個高門貴女來得讓你父皇放心。」
看著兒子吃驚的眼神,她忍不住笑道:「覺得很吃驚?想問為何我會想到這些?你別忘了,我可是陪著你父皇二十多年了,要是我連他想什麼、顧忌什麼都不知道,哪還有今日?」
宇文瑞收回過於驚訝的表情,對沈茉雲一揖:「謹遵母親教誨!」
沈茉雲說道:「皇上對世家忌憚不是一日兩日了,看看蕭家,前車可鑑啊!」
「兒子明白。」
幾天後,定王妃帶了方姑娘進宮。方姑娘雖然不是名門閨秀,可舉止落落大方,談吐不卑不亢,眼神堅毅,看得出來是個極有主見的女子。
沈茉雲看了一會兒,覺得還行,於是慢慢地跟她說起話來。後來又見了方姑娘幾回,並暗地裡派人去仔細打聽方家的事,一切就與宇文瑞說得差不多,並無太大出入。既然兒子喜歡,姑妨本身不壞,於是沈茉雲挑了個時間,將這件事報給了宇文熙。
宇文熙笑道:「難道上次朕跟他說要給他指婚,就吞吞吐吐了,原來是有了中意的人。」
沈茉雲點頭:「可不是,這孩子,總算鬆了口,真是好事。」
話說到這裡,下面的事就該宇文熙來接手了。
七月,皇帝下旨,將方父提升為五品校郎官,並將其女指婚給洛王為王妃,明年二月完婚。
旨意一下,京城貴族世家都驚愕極了,誰也想不到,洛王妃的頭銜竟會落到一個名不經傳的方家姑娘頭上。或許是這個突如其來的指婚又給了某些人想像,一時間,朝堂又有了一些風波。
宇文熙冷眼看著,頗有幾分縱容的味道。
皇帝不著急,可有人卻是等不及了。永旭二十五年秋,皇帝在秋狩中不慎墮馬,意外受傷,昏迷了足足三日。而就是這一場意外,掀起了未來齊孝帝在登基初期那最為慘烈的一幕殺戮。
皇帝受傷,沈茉雲身為皇后,自然在建章宮照顧。宇文熙接過她端過來的藥一口氣喝下,對江喜道:「頒令下去,明日要舉行大朝會。」
「皇上……」沈茉雲有點擔心地喚道,半個月前宇文熙在昏迷狀態之下被送回來時,整個皇宮可是人仰馬翻的,如今又急著要大朝會,她真擔心他會撐不住。
宇文熙咳了幾聲,道:「無事,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朕的病,朕心裡有數。」
沈茉雲無法,只得伺候他睡下,準備再召太醫過來問話。
第二天的大朝會,百官三呼萬歲後,宇文熙咳了一下,聲音有些嘶啞地說:「今日大朝會,有兩件事要宣告。第一,冊封洛王宇文瑞為太子,以安社稷。第二,朕登基多年,可感上蒼,然年事漸高,精神孱弱,無法再盡心於國事,實在愧對列祖列宗。自今日起,朕歇朝養病,所有國事政務,交由太子和太傅楊沐共同協理,各親王大臣從旁鋪之。」
「遵旨!」不管心中是什麼想法,大臣們還是老老實實地跪了下來。
退朝後,宇文琦去了一趟聞太師的府中,將今日的事一一說了出來,問道:「師傅,您說,父皇在朝上的這個公告,是什麼意思?」立太子很正常,可是直接歇朝,那就有點大發了,他實在想不明白,就朝太師聞奔來了。
聞太師微微一笑,撫須反問道:「阿琦,你覺得皇上是什麼意思呢?」
「唔……」宇文琦想了一下,說道,「父皇身體不好,交權了。這樣一來,哥哥地位穩固,是好事吧。」
聞太師說道:「自古以來,君王病威,無不列為國家機密,千方百計瞞著還來不及,哪個會如此大張旗鼓地在朝堂上公布的?」
宇文琦反應也快,立即就說道:「難道這裡面有陰謀?」莫非是父皇想藉此事來算計什麼?
聞太師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陰謀,是陽謀。皇上正等著,看看有哪頭蠢豬,自已撞上去呢!」
「哦……」
冊封太子的典禮過後,宇文瑞立即就要接手政務,因為之前有宇文熙細心打下的根基,所以宇文瑞處理起政務來雖不能說是嫻熟老練,可也是有模有樣,一干大臣們看了,都暗自點頭。
正值多事之際,新年同樣是糙糙而過,倒是二月份的太子大婚,京城同慶,喜氣洋洋,大大的熱鬧了一把。
大半年以來,宇文熙的病情每況愈下,精神也越來越差,雖然宮中不缺好藥,可年紀畢竟擺在那兒。靠在榻上,他對宇文瑞說:「你批示的摺子朕都看過了,不錯,開始有自已的主見了。這些不急,可是慢慢來。至於那些上蹦下跳的人,先不急,養著他們,等熟了,再一刀宰下去。」
「是,父皇。」
「還有一點,你記住了,不管是骨肉至親,還是兄弟同宗,都得以江山社稷為先,不可以私心私情濫之。」宇文熙輕咳了幾聲,揮手道:「行了,下去吧,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宇文瑞無法,只得行禮告退。
皇帝病得越來越重了,不只是皇宮,就是京城也傳開了這樣的話。八月初十,將近中秋,宮中一片淒迷,完全看不到往年團圓佳節的熱鬧氣氛。建章宮更是一片莊穆,太醫都在外面守著,人人面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