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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21:05 作者: 曉橋琉水
待聽完女官轉述的話後,他不由得皺了皺眉,揮手道:「既然如此,就按淑妃的意思辦吧。」
女官聽罷,行禮道:「遵旨。」然後就退了出去。
第二天,孫氏被貶為末品更衣,囚禁於掖庭,無召不准外出。而小羅美人和顧美人,卻是收到了長樂宮送來的一些藥材和珠寶布帛,權做安慰。
接下來的日子,皇帝忙於政務,鮮少踏入後宮,顧美人被翻牌子的次數並不多。眾妃嬪討論了幾天後,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便丟開了。於是很快的,這件事便慢慢地淡沒出了所有人的視線中。
十月底,征西大軍班師回朝,一干將領,以驃騎大將軍容岑為首全部在宮門外對城樓上的天子三拜行禮,高呼萬歲,並獻上西涼的議和文書,然後就是皇帝接見有功將領,封賞,設宴,舉國同慶。
皇城外喧囂震天,萬樹銀花騰空而起,照亮夜空。
宮中大殿之上,皇帝自是坐於最高處,俯視座下群臣,殿中美人歌舞,絲竹靡音,觥籌交錯,儼然就是一幅太平盛世中的繁華氣象。
沈茉雲身為淑妃,自然也在列席之中,而坐在她右手邊的,卻不是任何一位後宮妃嬪,而是寶兒。她朝寶兒那邊微微歪過身子,道:「大軍班師回朝,凡是立了功的將領都在這兒了,你看看,可有中意的?」
寶兒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便說道:「就這麼幾眼,哪能看得出個好壞寅卯出來?不過能上戰殺敵,想來應該是有些真本事的。阿娘您做主就是了,女兒並無異義。」
沈茉雲打了一下寶兒手背,道:「胡說,這是你……一輩子的事兒,哪能說我做主就好?如今你父皇疼你,這才特地先讓你來相看,若是我們看中的人,你不喜歡,豈不是誤了你?橫著我跟你父皇的一片心意,都被你當成驢肝肺了不成?」
寶兒一撇嘴,頗為不情不願地說:「好啦好啦,我看,總成了吧?」一扯衣袖,這才朝將領那兒的席位看過去。
宇文熙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也轉過臉,說道:「你也別太逼她,要是寶兒實在看不上眼,再選過就是了。」
沈茉雲聽得有些頭疼,實在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寶兒卻是高興地拍手說道:「還是父皇對我最好,最疼我了。」
江昭容做在另一側,自是將此情景看在了眼中,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的淡然,心中盤算著過幾天就去向皇上請旨,給兒子賜婚,年前走完禮數,明年兒子就可以將陳家小姐娶進來了。
大臣的席位上,彼此間推杯換盞,言笑晏晏,好不熱鬧。
酒過數巡,中書令李林正欣賞著場上的歌舞,忽然坐在他旁邊的同僚侍中周文眠轉過頭來問他:「李閣老,我沒記錯的話,您家中的幼子,還未成親吧?」
突如其來的一問,倒是叫李林愣住了,他收回放在歌舞上的注意力,撫須道:「你說的是我家三兒子吧,確實尚未成親,那小子性格頑劣不堪,我還想再磨他幾年呢,所以就沒給他訂下親事。怎麼,周侍中想給我那兒子做媒?」
周文眠抬頭看了上首一眼,復才低聲說道:「閣老您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啊?」抬手指了指皇室公主那一席,「再過一個月,可就是河洛公主的及笄禮了。」
話點到即止,可沒有說出來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所以當今天子的肱骨之臣,中書令李林李閣老,臉色「唰」地一聲變青了。
周文眠見此,不由得暗自慶幸他的兩個兒子已經成親了,孩子都有兩了,不用擔心這個事兒,但還是出言安慰道:「我不過隨口說說罷了,說不定皇上沒這意思呢,您老也別想太多了。」
這不過是安慰之語罷了,就是皇帝沒看中,可要是公主看中了,一道聖旨下來,還不是得奉命成婚,除非你想全家都不要腦袋了。
李林勉強一笑:「是啊,皇上聖意,豈是我等可以揣測的?」
不只是他,就是旁邊的數位大臣,聽到這話,臉色都很「精彩」。
從太祖皇帝那一代開始,歷代公主的彪悍事跡已經是廣為流傳了。逼宮謀反劍指親爹的公主,有;荒yín無度蓄養情人的公主,有;光明正大到與駙馬共享一個情人的公主,有。
於是,只是將駙馬的通房姬妾弄死弄殘什麼的,基本上只屬於小事一件了。
試問,誰家會樂意娶回這麼一位公主來豐富自家的八卦新聞給眾人娛樂?
於是,莫名的,席上的氣氛瞬間就冷了幾分----
☆、127、駙馬
不管百官或世家對公主下降一事有多頭疼恐懼,當今聖上最寵愛的長女河洛公主的及笄冠禮仍然是如期到來。為此,皇帝還特地請來了他的叔祖母信王妃,作為寶貝女兒此次及笄禮的正賓,為其加冠笄。
永旭十八年十一月二十日,恢宏大氣的宣政殿中,絲竹管弦之樂、高山流水之調緩緩流淌其間。隨著樂聲緩緩低下,信王妃便站了出來,開始念祝禱詞,念完後則立於東階之下,然後是贊者文安郡主上前,以盥洗手,於西階就位,玉簪挽髻,長衣曳地,神情端莊肅穆,與往日的嬉笑野性仿若截然不同的兩人。
這時,寶兒身穿一件鑲紅邊的緇黑采衣,長發鬆松束於後背,不緊不慢地走向宣政殿的中間,面向西而跪坐在冠者席上,低眉斂目。文安郡主執起放在托盤上的象牙梳,象徵性地在寶兒頭上梳了幾下,然後放回統子,轉身退下,又換成信王妃起身走過來,盥手後接過有司捧著盤子上放的器具,開始為她梳頭加笄。
完成後,彼此作揖謝禮。
寶兒退了下去,不多一會兒,換上了窄袖的白色襦裙,展于于眾賓客之前,然後面前父母,行正式拜禮,此為第一拜。
更衣,上妝,再次作揖見禮,如此再反覆兩次,由典雅端重的曲裾深衣到雍容大氣的大袖禮衣,配上華麗璀璨的嵌珠金鳳釵,三拜禮成,示意著女兒已是可以出嫁人婦,生兒育女,走進另一段新的人生。
另一名贊者清河郡主捧上醴酒,信王妃走到寶兒面前,念祝辭曰:「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
寶兒行禮,雙手接過醴酒。
沈茉雲看到這裡,眼眶一紅,十五年了,她的女兒也長大了,行完及笄禮,就代表她已是女人,不久就要嫁與他人,輕易不得相見。
此時,寶兒已行完禮節,正朝主人席跪拜而下,準備聆聽父母的教誨。
宇文熙看著女兒,十五年前甫出生的小小一團,恍若仍是嬰兒,不料一轉眼,竟已是亭亭玉立,疼了寵了十幾年的掌上明珠,卻是不日要嫁做人婦,心中不舍,可仍是說道:「我兒今日,望日後嫻貞淑惠、性順柔婉,謹遵女子本份,相夫教子,莫再任意恣枉。」
沈茉雲淡然一笑,接口道:「只望我兒日後順心遂意,一生無憂。」
寶兒抬頭,展顏一笑,道:「兒雖不敏,敢不祗承!」伏身拜下,而後起身一一向正賓信王妃、贊者文安郡主清河郡主、有司、賓客紛紛行禮言謝。
不管來客們心裡對此次及笄禮的規模之盛大有多驚詫,臉上皆是微笑以對,不過還是忍不住想――這河洛公主,究竟會下降到哪一家?
永旭十九年二月初,長樂宮主殿
「如何?可是決定了哪一位?」
「女兒覺得,他們看上去都是一個樣兒,您讓我決定,我還真決定不下來。」
「不行,今天不管怎麼樣你都得給我答案。別看你父皇現在縱著你,可再過一兩年,他就不是這個說法了。多少公主未及十五就出降的,你今年都十六了,就是我再捨不得你,不想你出嫁,但你父皇可不會這麼想。如今時間充裕,咱們還得挑一挑,可要是拖下去,拖得他煩了,仔細隨意將你打發出去,到時候你連哭都沒地方哭去。」沈茉雲難得如此嚴肅地對女兒說話。
寶兒一眨眼,看上去十分無辜,湖綠色的衣裙襯得她的眼神兒純真無比:「阿娘,我早說過了,女兒信得過您跟父皇的眼光,你們做主就是了。」
她雖是公主,可從小到大接受的卻是跟皇子一樣的教育,所以婚姻這事,在她眼中就是一件時間到了就成渠的事兒。至於駙馬什麼的,寶兒表示,兩條腿走路的男人遍地皆是,有何可在意?人,盡可夫嘛。只要駙馬的身份背景有個差不多,日後不拖她後腿就行了,當然,若是未來駙馬容姿甚偉,那就更加好了。
沈茉雲聽得嘴角直抽搐,只覺得幾隻烏鴉銜著一串黑點在她頭頂飛過。雖然早知道寶兒心性不同常人,可她怎樣都沒有料到寶兒是這麼想的,要求對方家世好、不會拖後腿,要是長得美麗動人那就更美好了。這,這還是女兒嫁人嗎?感覺更像是兒子娶媳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