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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21:05 作者: 曉橋琉水
朱修儀聽了,只覺得心中五味陳雜,或許她輸給這個女子,並不是沒理由的吧。不管心裡怎麼想,今天的目的總算達到了,於是便起身道:「娘娘還有事要忙吧,我就不打擾了,容我先告辭。」
沈茉雲也沒攔著,只是對紅汐一點頭:「替我送朱修儀。」
「是。」
朱修儀一笑,便在紅汐的帶領下離開了長樂宮。
而沈茉雲則是皺眉思索,改天找個機會問問宇文瑞,有些事情,是該要提前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的爹是中書省侍郎,官拜正三品,按唐朝群相制的潛在慣例,他就是實際上的宰相之一。
☆、116、決定
既然有了主意,沈茉雲也不拖沓,待宇文瑞下學後過來她這兒請安時,便將江昭容和延王盤算的那點事說給了兒子聽。
宇文瑞聽了沈茉雲的話後,臉色微微一變,語氣卻是十分肯定:「是林尚書的孫女吧?」
沈茉雲點了點頭,說道:「是他們家的沒錯。」似乎在組織語言,頓了頓,又道,「瑞兒,你有什麼想法?」
要說宇文瑞一點都不糾結那是假的,但是在宇文熙多年來的言傳身教下,他早就學會了如何掩藏好內心的真正想法,因此說話間,那點不自然早就掩飾起來了,只是微笑說道:「這可是好事,我又多了一個**子。」
「是嗎?」沈茉雲看了兒子一眼,不動聲色地問道。
環境影響成長,性格決定命運,很多事情,是要當事人想通才有用,不然的話,旁人說再多也是枉然。
宇文瑞「恩」了一聲,捏起一塊紫藤蘿花餅放進嘴裡,有點食不知味地嚼了幾下,腦子中反覆思考著沈茉雲剛才所說的話。江家已經開始衰落了,朝中能說得上話的人並不多,可畢竟也曾是鐘鼎鳴食的家族,數代下來的姻親關係盤根錯雜,說出去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如果再娶了兵部尚書的孫女……確實讓人不容小看。
想到這一點,宇文瑞心中掠過一絲陰鬱,眼中掙扎幾許,好幾次想說出心中想法,可只吐了一個「我」字,其他的話剛到嘴邊又不自覺地咽了下去。
沈茉雲也不催他,只是緩緩說道:「可是有事要對我說?不急,慢慢想,想得清清楚想了再說出來。這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斷無回收的可能。」
宇文瑞一聽,神情更顯凝重,原本尚顯稚嫩的五官籠罩上了一層不屬於他這個年齡該有的肅穆和沉靜。
這一想,就想了足足有一刻有餘。
宇文瑞確實十分猶豫。
隨著年齡的增長,以前很多時候忽略的問題都一一浮上了水面,周圍人態度的微妙變化讓宇文瑞不得不去思考――那個位置對他是不是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值得他去為此付出一切去拼殺,比如,因謀逆而被父皇賜死的二哥。
現在兄弟之間都是親王爵位,斬時看不出太大的區別,可是等父皇冊封了新太子後,一切就會不同了。宇文瑞是皇子,對這種事情比平常人要更為敏感一些,想想以後要對四哥或者其他的弟弟下跪行禮,口稱萬歲,嫉恨有一點,但更多的還是彆扭和不自在。
同是皇室貴胄,誰又是真心真意地跪在另一個人的腳下?
「阿娘!」宇文瑞突然出口喚了一聲沈茉雲,抬起頭,眼中的光芒異常灼熱,「同為宇文氏子孫,宣皇帝可,吾亦可。」
宣皇帝是大齊的第三位皇帝,由於前一任皇帝無子,朝臣便推選了血緣身份最親近當時還是親王的宣皇帝繼任,不想卻引起另一位親王的不滿,憤然之下派出刺客去刺殺宣皇帝,意圖上位。幸好宣皇帝命大,得忠心侍衛相救,這才逃過一劫。而劫後得救的宣皇帝,在查明幕後主使的身份之後,一反平日溫和的形象,首次展露出了他的雷霆手段,當場就誅殺了上百名涉案的皇室宗親和朝廷大臣,並嚴令大理寺追查。最後因捲入此次謀逆而丟了性命的人,上至親王,下至士兵,多達上萬人。
就是這一場殺戮,揭開了宣皇帝在史書中所留下的輝煌政績。
沈茉雲當然知道宣皇帝是哪一位,不過聽到宇文瑞這麼說,還是讓她嚇了一跳,實在是沒想到兒子會有這麼宏偉的目標。驚愕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意味深長地說道:「瑞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宇文瑞神色一肅,毫不避諱地看向生母,一字一頓地說:「我知道。」
沈茉雲沒有退避,就這麼看回去,半晌,她才微微點頭,道:「既然做了決定,就放手去做吧。朝堂上的事,我幫不了你,至少,後宮這兒,還用不著你來擔心。」
達成了同識,兩人都很有默契地撇開這個話題,轉到了其他方面,氣氛很快就恢復了平常的祥和。
宇文瑞陪沈茉雲聊了一會,見時間差不多了,便說要回去做功課,沈茉雲也沒攔著,又叮囑了他幾句要注意身體外,就放他離開了。
走出殿宇,外面已是落日時分,一陣風吹過,還帶來了些許寒意。行至迴廊,宇文瑞卻是沒有任何預兆地在拐角處停了下來,他身後跟著的小太監差點煞不住腳,只差沒撞上他。
「王爺……」
宇文瑞沒理會,只抬頭朝西邊望去,從他所在的位置看過去,一輪紅日正散發出溫暖而不刺眼的光芒,橘黃橙紅的雲彩,看上去美麗至極。從遠至近,重重宮牆,疊迭更進,紅磚黑瓦,厚重滄桑的感覺迎而撲來。
「江山嘛……」看著那輪紅日,宇文瑞喃喃低語著,聲音幾不可聞。
忽然間,宇文瑞想起了他七歲那年,父皇宇文熙帶他去看了一幅巨大的絹畫,那絹畫上面所繪非山水風光非人物花鳥非水墨寫意,而是用無數絲線和黑點所標示出來奇怪畫面。
父皇指著那些黑點,對他說:「瑞兒,這幅畫卷上面所繪的,就是我朝的山河疆域圖。」然後牽著他的手,細細地給他講解那一處處州府郡縣、山河沃土。
宇文瑞瞪大了眼睛,雖然很多內容他還是聽不懂,可是那衝到強烈感官衝擊的莫名情緒一下子就襲卷了全身――他第一次認識到,父皇所統治的這片江山,真的很大很大,遠遠超過了他所能想像的極限。
江山如上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如果宇文瑞知道這句詞,那他一定會吝嗇地在此時用上。
「喜歡嗎?」宇文熙索性抱起兒子,讓他看得更清楚一點。
宇文瑞興奮得直點頭,道:「喜歡。父皇真厲害,您知道好多東西啊。」
聽到兒子的毫無掩飾的童言童語,宇文熙的臉色有點微妙,語氣有幾分感概:「是啊……」
七歲的宇文瑞並不明白父皇的笑容代表了什麼意思,直到多年後,他身穿九章紋冕衣、頭戴帝王金冠,站在這幅畫卷的前面,看著這山河疆域圖,他才明白父皇那個笑容中的深意――它們傾注了帝王一生的心血,日日為之操心勞累,在說起它們時,自然能如數家珍似的娓娓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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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秀女進宮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這次被選進宮的秀女並不多,除了傅燕婉被安排住進景福宮外,其他人照舊是讓人領進了掖庭。
秦婕妤嘆了一口氣,對旁邊的堂妹說:「如今新人進宮,你日後有何打算?」
秦容華神情晦倦地搖了搖頭,頗有幾分死心的感覺:「走一步算一步吧,我還能有什麼想法。皇上,怕是早就不記得我了。」這兩年來,皇帝翻她牌子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距離一次伺寢,還是一年前的事了。
秦婕妤卻是恨鐵不成鋼,說道:「你要是早早就聽我勸,在皇上還對你有幾分恩寵時,趁機懷上孩子,也不用像如今這般難過了,偏你那時還使小性子,皇上翻你牌子時也敢說身子不適,推了這難得的機會。你以為你是誰,你不想去伺候皇上,後宮多的是女人想撲過去。」
「我……」秦容華是有苦說不出,在家中時,那些姨娘就是用這一招爭寵的,好幾回還將父親從母親的房中勾走了。她本以為,男人都是這樣,喜歡女人弱不禁風,就愛吃這一套。誰知她假裝不適推說不能伺寢後,皇上對她就淡了。
秦婕妤生氣歸生氣,可還是不想堂妹就這麼垮下去,想了一下,她說:「這樣吧,這次的秀女中,幾乎都是來自民間,想來會比較好拿捏。找個時間,挑挑裡面有沒有好的人,攏絡過來,對你也是個助力。」
只能借外援了,這些新宮嬪就是最好的選擇。
秦容華不是很願意,她實在不想這麼做,太難看了,「可是……」
秦婕妤忍不住發火了:「可是什麼?你以為你現在是什麼樣的境況,還有得讓拒絕的餘地嗎?你清醒一下吧,這是後宮,不是候府的後院。將你以前在後院看到的東西全部忘了,給我機警一點,別想些亂七八遭的東西。」停了一下,冷笑,「你也不想日後讓人送去寺廟青燈古佛了此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