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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21:05 作者: 曉橋琉水
不然她管著宮務,可寶印卻在貴妃手中,日後出了事扯皮起來,是非還真扯不清。索性全部歸一個人管,要是真出了問題,直接就能從源頭查下去,清清楚楚,省得中間多幾道彎,弄得含糊不清。
想通後,沈茉雲便撇開了這事,讓人喚寶兒過來她這兒一趟。
並沒有等多久,寶兒就過來了,照舊是一身月牙白的圓領胡袍,腰間束著用金線勾出大朵枳槿花朵的紅色腰帶,腳踩長靴,神采飛揚。
「阿娘。」
沈茉雲笑著朝她招了招手,說道:「過來,有酸梅湯。」
青絡立即端上一碗酸梅湯放在寶兒跟前。
寶兒端起瓷碗啜了一口,道:「阿娘,這個時候喚我過來,可是有事?」
沈茉雲說道:「是關於琦兒的。昨天皇上跟我提了一下,他說琦兒已滿六周歲,該習字了,便為他尋來了前中書令,如今的聞啟聞太師,讓他教導琦兒。」
寶兒邊喝邊點頭,喝完酸梅湯後就道:「是啊,兩天前的事兒吧。父皇說,聞太師雖然為人刻板,學問卻是極的,特別是那一手好字,更是讓進士們趨之若鶩,就是先帝,也是讚不絕口呢。琦兒能得他教導,是好事啊,阿娘你覺得不妥?」
沈茉雲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道:「能得名師教導習字,這是好事,哪裡會有不妥。只是,我聽說,琦兒這兩個月來,已經開始練習射術,並向武師們要求教他武藝。我是擔心他的身體吃不消。」
寶兒想了一下,「太醫說過,小弟可以適當的鍛鍊一下,他不過是底子虛了些,又不像三哥那樣,天天藥不離口。想來那些師傅們會有分寸的,再不然,還有瑞兒在旁邊看著,您就別擔心了。還是放心不下,不如……讓太醫跑勤快些,時時注意著小弟的身體情況,一有不對,就讓他停止,您看如何?」
沈茉雲並不想兒子一輩子都病歪歪的,適量的運動確實是對身體有好處,寶兒說的話也在理,思考了一下,便道:「你不也經常生校場跑嗎?就多照看一些吧。現在他又要習字,怕是會更累了,但不管如何,身體是的。我寧可他做一輩子富貴閒人,也不想他去爭做什麼名垂青史的大人物。」
寶兒一笑,說道:「阿娘放心,我和瑞兒,都會好好看著小弟的,絕不會讓他受一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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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嬪們在延慶宮散了後,柳貴妃整理了一下儀容,就去了建章宮求見皇帝,在宮門口先是讓人通報,獲得允許後,這才得以進去。
無人得知柳貴妃跟皇帝說了什麼,只知道半下午的時候,一道旨意就下到了長樂宮,大意就是讓淑妃代攝六宮事,一併而來的,還有剛從延慶宮過來的皇后寶印。
接了旨,打發走宣旨的內侍,沈茉雲偏頭看了一眼被安放在桌子上的金印,心緒百轉。
不管沈茉雲內心有什麼顧慮或想法,聖旨下了,寶印放她這裡了,責任她就得擔上。本著事事小心、處處留心的原則,三個月下來,那些繁瑣的宮務處理得倒也順當。只是偶爾有些小磨擦,但是要擺平也很容易,並沒有太費精力。
其間不是沒人不眼紅,阮修容就曾對她說道:「六尚事務一向繁雜,突然接手,真是難為淑妃娘娘了。您要是管不過來,可別不好意開口,妾相信,貴妃娘娘會不吝於指導您的。」
沈茉雲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修容真是有心啊,看來去年貴妃娘娘讓你抄的那一百篇《女誡》和《女四書》確實管用。」
被這麼一嗆,阮修容不得不住嘴,她不想再給罰去抄書了。眼一眯,她現在是比不過淑妃,可是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也是有親生兒子的,日後……哼哼,勝負還未分呢。
秋去冬來,時間輪轉,很快又是新的一年。
永旭十六年,剛出正月,新年的喜慶還沒過,後宮就傳來了一個消息,說是陳王病危。雖然宇文熙跟這個兒子不親,可也是自已的親骨肉,所以一道命令下去,太醫們幾乎扎在了壽康宮,輪流為陳王診脈開方煎藥。
經過太醫的拼命搶救,陳王總算緩回了一口氣,這讓伺候的宮人們都鬆了一口氣。皇帝也放下心來,留下兩個太醫看著,便讓其他人都回去歇息了,自然少不得一番重賞。
此時,陳氏卻是來了一趟延慶宮,對柳貴妃說:「你父親讓我與你說,說,定在了三天後,二月初十,酉時末。他說這會兒剛出正月,宮中忙亂著,又恰好陳王病危,守衛有些鬆散,正是難得的機會,便,便定下了。」
柳貴妃重重地閉上了雙眼,這大半年,她以照顧涼王為藉口,萬事不沾,可這一天,還是來了。謀逆的下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沒想過去向皇帝告發,藉此獲得恩赦,只是她怕,怕……可是,說不定這也是她唯一的一條生路。
許久,柳貴妃才睜開眼,緩緩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右手揪緊纏在臂上自然垂落的青色披帛,聲音沉重:「我知道了。」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到了二月初十這一天,剛過午時,柳貴妃便命人找出了貴妃的朝服,按品級梳上大妝,然後就坐在房中,面容端莊,似乎在想什麼事情,等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直到微雨說:「娘娘,快過酉時半了。」
柳貴妃像是才突然醒過來一樣,吶吶地點頭:「哦,酉時半了。」恍惚不過一剎那,瞬間那美麗的鳳眼一如以往般帶上了凌厲的高傲,緩緩起身,道:「升輿吧,去建章宮。」
☆、111、逼宮
初春時分,西邊的天際只餘一大半火紅的紅日,且還在慢慢往下沉沒,風一吹,帶來了入骨的寒意。
先是在宮門口讓人通傳,得到宮人回復,說皇帝同意見她後,才拉起裙裾,緩緩步入宮門。一路走來,內侍宮人不斷地向她行禮,柳貴妃視而不見,繼續朝整座宮殿的最中心位置走去。被聘入皇家,先是東宮側妃,後是皇帝貴妃,幾近二十載,她來建章宮的次數是屈指可數,而今日這般慎重而來,卻是因為自已的生父要謀反逆上。
來到殿外,立即有宮人行禮道:「見過貴妃娘娘,皇上正在裡邊兒,請!」
兩儀殿,自大齊建國後,一直就被用做歷代帝王的議政之所,若無皇帝允許,等閒人一律不能擅闖。違令者,死!
因此,她帶來的宮人自然是留在殿外,只她一人得以進去。
殿內燈火通明,碩大的夜明珠鑲嵌在塗著白粉的牆上,數根圓柱的柱身表面雕刻著華麗精美的圖案,富麗堂皇的正殿中,御桌後的帝王卻是穿著一身紫色常服,金冠高高束起長發,再以簪子固定,長年累月,威嚴漸盛,已不常有人敢直視於他。
行至正殿中間,柳貴妃深深拜下:「妾拜見皇上!」
宇文熙淡淡地「唔」了一聲:「貴妃來此,所為何事?」
柳貴妃斂袖起身,態度從容,恭聲道:「日前妾無意間知曉了一事,因事關重大,不知如何處理是好,故來此奏請皇上,還請皇上先摒退左右。」
宇文熙挑了挑眉,對江喜使了個眼色,後者識趣地一躬身,然後領著殿內所有的宮人退了出去。很快的,大殿中,只餘下宇文熙和柳貴妃兩人了。
宇文熙端起茶盞,卻是起身繞過御桌,走了下去,看了一眼仍然艷麗過人的柳貴妃,淡然道:「說吧,何事?」低頭啜了一口茶水。
柳貴妃並不直視皇帝,而是微微垂首,目光凝住在光滑的地板上,她只覺得自已腦海中的思緒一片空白,可嘴巴卻像有自我意識似的一張一合:「數日前,家母進宮,說家父與寧王密謀,欲在今日酉時末,趁宮中禁衛軍換班之際,舉兵起事,破宮門而入,意圖謀反。」
說這話時,柳貴妃並沒有抬頭,語氣亦是十分冷靜,待最後一個字吐出,華麗的殿宇中只剩下柳貴妃方才所言的一字一句在迴蕩。
好像只過了一會兒,又好像過了許久,柳貴妃才聽得耳邊響起帝王冷靜的聲音。
「是嗎?」
仿佛觸動了開關一般,柳貴妃猛地抬起頭,看著那張熟悉無比的面容上所透露出來冷靜得幾近殘酷的氣息,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一個想法浮了上來,她艱難地問道:「皇上,早就知道了?」
如果,如果宇文熙早就察覺他們的異動,卻仍耐得住性子不動聲色地跟寧王他們周旋,是不是說明,事情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自作聰明!
柳貴妃苦笑地想著,手心一片濕滑,後宮內宅的女子算計,哪比得上君臣朝堂的雷霆之勢、殺伐果決,枉她還想著,想著……
宇文熙突然出聲道:「貴妃來兩儀殿對朕說起此事,可是要為鎮遠將軍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