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頁
2023-09-25 20:21:05 作者: 曉橋琉水
而這位貴婦人也正看向寶兒,在觸及她身上那套紅色男式衣袍時,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不喜。林氏出身世家,從小受到的就是正統閨閣教育,這種女子穿男服的行為在她眼中簡直就是大逆不道,但寶兒是公主,想說教也得先拈拈份量,又一想到女兒被太后金口許給了趙王,兩人正是親姐弟,心中不免有些牴觸。
其實女子穿男服,在前朝就已經成為過一種時尚,大齊雖然沒了這股熱潮,可偶爾還是能在街上看到這樣別致的風景。
寶兒沒注意林氏眼底的些微不痛快,應該說她根本就不屑於去注意,母親的話她可是記得很牢的。她是大齊的河洛公主,堂堂天家貴女,哪有閒功夫去計較這種小心眼小手段。她對程氏笑說了幾句,便起身朝那祁國縣公的姑娘走去,先是對林氏一笑:「林夫人,我與曼娘許久未見,想坐這兒跟她說些話,你不介意吧?」
曼娘正是祁國縣公長孫女的小字,往來的閨閣千金皆是以小字相稱。
林氏只能答道:「當然不介意。」
氣氛略顯古怪了一些,眾家夫人相互看了一眼,就是姑娘們,也好奇地朝寶兒看過來,眼中有羨慕有嚮往。
――――――――――――――――
沈茉雲聽了剪容的回報,不由得搖了搖頭,回過頭對倚在榻上的帝王抱怨道:「寶兒被您寵成什麼樣子了,居然換上男服就這麼大刺刺地去了宴度,您就不擔心明天御史或者太傅們又向您哭訴了?」
宇文熙正在看書,聽了沈茉雲的話,也只是道:「這有什麼可擔心的?不過是閒著沒事做了,就只會拿些小事來說嘴,愛說就說罷,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了,債多了不愁。」
沈茉雲又想嘆氣了,「女兒本就是嬌寵,寶兒我就不說了。可琦兒那裡,您……」
一般來說,兒子不是都應該嚴管嗎?其他皇子皆是如此,偏偏不管宇文琦的行為多荒唐,宇文熙從來都是一笑而過,偶有訓斥也不過是面子上的事。
宇文熙翻過書頁,道:「琦兒身子骨不好,朕多疼一些,有何不妥?」
而且宇文琦能哭能鬧,調皮精靈,偶會有驚奇之舉卻又不出大格,單只是從兒子的角度去看待,宇文熙可是相當滿意喜歡。
沈茉雲聽罷,微微搖頭,便不再拘泥於孩子的問題,而是招手讓剪容拿出一管青色的竹笛,調好音色,然後緩緩吹了一首《陽關曲》。
曲調跌盪起伏,盡訴塞外陽關友人離別之情。
在沈茉雲吹起第一個音符時,宇文熙就放下了手中的書冊,身體半倚靠墊,嘴角含笑,眼眸半閉,手指隨著曲調在腿上輕輕地打著節拍。
吹完一曲,沈茉雲放下竹笛,對睜開眼朝她看過來的宇文熙笑了起來,道:「不知怎地,突然間想起那句『西出陽關無故人』,一時感概,便借曲抒抒情。班門弄斧,讓皇上見笑了。」
宇文熙卻是說道:「吹得不錯,不過後面那幾節有點走調了。」說罷,朝她伸出右手,示意她將竹笛給他。
沈茉雲忙遞過去,宇文熙接過後,將竹笛抵在唇邊,清亮的音樂響了起來,正是適才那首《陽關曲》。
同樣的曲子,這一次聽起來,卻是纏綿依別中多了幾分豪邁氣息,而且氣道要更為渾厚。一曲終,沈茉雲「啪啪啪」鼓起掌來,真心誠意地讚美道:「皇上吹得真好。」
宇文熙聽得一笑,便讓沈茉雲坐過來,心情極好地手擺手教起她來,「吹到這一節時,手指要微微錯開,再換指……」
講完後,沈茉雲再一次拿起那管竹笛,心中默念了一遍宇文熙剛才所說的要點,隨後才抬起手,紅唇附上洞孔,流暢的音符頓時流泄而出。
聽了一會兒,宇文熙突然微微睜大雙眼,怔了一下,隨即卻是輕笑起來。
這是詩經中的《陳風?澤陂》。
待最後一個音符結束,沈茉雲故意問道:「如何?」
宇文熙大手一攬,將她歸入懷中,笑道:「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
☆、100、外出(下)
100、外出(下)
在偏廳中的女眷,多是誥命,少有勛貴家的夫人,林夫人雖然是祁國縣公府的二房,可倒底並不是承爵的長房,說起來名頭是不小,要是日後分了家,這檔次立即就低了。不過自從京城傳出了太后已經把二房的嫡長女指婚給趙王為正室嫡妃的流言後,對外應酬時,二房的身價無形中就上漲了幾分。
看著正在跟女兒曼娘說話的寶兒,林夫人心中有點不是滋味,曼娘指婚給了趙王對二房來說是一件好事,可是河洛公主的性格……未免不羈了點,要是趙王受其親姐影響,入朝辦事也是這般跳動,對女兒來說,可就真不是好事了。
「我與文安郡主她們約好了,三天後去校場那裡打馬球,你要是有空閒,不若一起來玩吧?」寶兒笑吟吟地說道,一身紅色長袍更襯出了她那英氣颯慡的神韻。
明眼人都聽得出來,寶兒這是在對曼娘拋出橄欖枝。雖然曼娘的性格木訥了點,可也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一直都很乖巧,或許配自家小弟也不錯吧,寶兒這麼想著,於是也願意花時間來嘗試了解再做決定。
曼娘先是看了林夫人一眼,見母親眉頭輕皺,不由得低頭輕聲道:「謝公主好意,可是我還沒騎過馬呢,就是去了,也只能在一旁看著,還是算了吧。」
寶兒微微挑眉,她也沒想過要曼娘下場比賽,邀她前往只是想觀看一下她的行事性情,如今碰了一個軟釘子,心情頓時差了起來。除了父母,誰敢這麼跟她說話,於是臉一沉,神情淡了下來,說道:「那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說罷,便端起一杯葡萄酒慢慢啜飲,不再搭理身旁有些無措的曼娘。
一時間,氣氛有點僵硬。
程氏見情況不對,正想出聲打個圓場,卻不想讓安遠候府的霍三姑娘搶先了:「我前幾日遇到了文安郡主,她也跟我提了一下,說一定要藉此機會一冼雪恥,絕不會像上次那樣大意失荊州,輸給公主。」
寶兒一聽,樂了:「怕她不成?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霍三姑娘今年不過十三,一抿唇,笑容也嬌俏可愛:「巧了,文安郡主也說過類似的話呢。」
場子緩過來了,林夫人見狀,多少鬆了一口氣,然後心中嘆氣,這河洛公主的脾性她算是真正見識到了。女兒日後真嫁給了趙王,雖說會跟著趙王開府另住,可大姑子這麼難伺候,曼娘指不定會怎麼受委屈,看來,要想辦法好好地教導女兒,扳過來才行。
過了小半個時辰,前門響起了鞭炮聲,依禮,沈蒼雲兩夫婦會從側門走出去,待新婦進門了,然後再從正門走進家中。自然,程氏是太婆婆,不用如此,只是和丈夫端坐在廳中,看著孫子和孫媳婦一步一步地走進來。
婚禮的場面很熱鬧,寶兒她們也隨大流地坐在廳中,看著新人進來行禮,送進洞房,然後新郎倌復又被提出來讓人猛灌酒。
寶兒看了一下,見跟寧王大婚時的程序差不多,便不再看下去,同宇文瑞一起,拎著宇文琦回到他們的位置上,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聊天,偶爾還與其他人分說幾句。
忽然見到桌上擺著一壺酒,寶兒一時好奇,便倒了一杯,喝了幾口,麻麻的,有點辛辣,嗆口。宇文琦瞅了瞅寶兒,又看了一下宇文瑞,小手慢慢地挪向前,試圖染指桌子上的那個酒杯,不想卻被一個突然如其來的聲音阻止了:「趙王,您不是吹了風,正頭疼著嗎?還是喝薑湯吧,這酒,還是少碰為妙。」
宇文瑞的眉頭立即皺了起來,低下頭一看:「阿琦,你……」
宇文琦不甘不願地收回手,避開宇文瑞的視線,轉過頭看向站在門口的人:「口舌招尤,老師沒教過咱們的季才子什麼是謹言慎行嗎?」
季子融不理會宇文琦的諷刺,走過來先是對寶兒行禮:「見過河洛公主。」
寶兒卻是揮手笑道:「行了,你擺出這番姿態給誰看啊,在宮中也沒見你這麼規矩。」
季子融說道:「趙王適才不是說我不夠謹言慎行嗎?未免給人留下話柄,還得先齊了禮再說。」
霍三姑娘的席座就在寶兒旁邊,見狀不由得挨過來說道:「喲,季公子也來了。」
季子融朝霍三姑娘看過去,因為並不知道霍三姑娘的身份,便只是微微點頭,並沒有說話。
寶兒也沒有給兩人介紹的意思,徑直道:「你們兩個真是前世冤家,第一次見面就吵得差點將屋頂掀起來。第二次碰面,楊太傅心愛的硯台就遭了殃。第三次見著了,只差沒大打出手。我說子楚,你比琦兒大這麼多歲,讓著他一點又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