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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21:05 作者: 曉橋琉水
蕭皇后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地說道:「是啊,我的兒子是太子,可是也只是太子……」而不是皇帝。後面的話她沒說,可是她知道宇文熙能明白。
宇文熙竟然還笑著點了點頭,「皇后說得沒錯,太子只是太子。所以,你擔心你的兒子只會是太子,在東宮之時,故意不提醒柳貴妃那是一匹沒有被馴服的烈馬,反而誘使她為了討朕歡心而去騎乘,致使貴妃從馬上摔落並因閃避不及被烈馬踢傷而難以有孕。後來,高賢妃有了身孕,你也是擔心她的孩子會威脅到太子的地位,又挑撥蕭氏和趙氏去找高賢妃的麻煩,讓她肚中胎兒意外落胎。還有張德妃……」
一樁一件地數出來,蕭皇后對那些得寵的妃嬪竟是動了好幾次手腳,每一次都是和子嗣有關,但大多是在東宮之時。自從蕭皇后入主昭明宮後,竟是意外地安靜了下來,鮮少再對妃嬪出手。
「……虧得朕還以為你悔改了,看在太子的份上,只是讓你退居昭明宮,仍以皇后之名供奉宮中。沒想到你仍然執迷不悟,對淑妃她們施以媚道還不知教訓,居然還敢對嚴婕妤肚子裡的孩子下手。」說著說著,宇文熙心頭的怒火再次燃起,隨手抓起茶杯就朝蕭皇后扔過去。茶杯滑過一個弧線,險險擦過蕭皇后額際,鮮血緩漫溢出。
後宮從來多事非,從小在這個環境中長大的宇文熙,根本就不可能去幻想那些所謂的情情愛愛,更不會去琢磨他後宮那些對他極為奉承、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女人,究竟是為了他這個人還是為了他的皇帝身分。畢竟不管是喜歡他本身還是喜歡皇帝這個身分所附帶而來的一切,讓宇文熙來說,這是很無聊的問題----他就是皇帝,這是一個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事實。
所以宇文熙根本無所謂那些或端莊或溫柔或嫵媚或柔弱的女子,在對待他時是否真是表里如一。他要的,只是能讓他在繁瑣的公事之外令他感到身心愉悅的女子。至於女子之間的爭風吃醋,只要不超過他的底線,就權當看戲解悶吧。
「爾等毒婦,焉能忝居皇后之位,母儀天下?」
而皇帝的底線,一是皇權,二……則是子嗣。
就算沒有皇帝的身份,單單是站在男人的角度,宇文熙也容不下這種對他孩子下毒手的女人。哪怕是不受他期待的三皇子,以及不得他喜歡的二公主,宇文熙也只是放任不管不大搭理而已,他從來沒有想過弄死自已的孩子。
而蕭皇后的做法,早就超過了宇文熙的底線。
很久以前積累的不滿,不得不忍耐的憤怒,前朝局勢的控制,到如今添加的新仇,就算是看在太子的份上,也無法改變宇文熙的決定。
蕭皇后卻是冷冷一笑,也不去抹額頭的鮮血,一向端莊的容顏顯得凜冽非常,道:「皇上真的認為那些偶人是我放進去的?」她就不信宇文熙事後不會暗地裡調查。
宇文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既然如此,那麼皇后是否敢對佛祖和菩薩發誓,你從來沒有將偶人放進長樂宮和延慶宮?」那件事確實有蹊蹺,如果蕭皇后真的敢就此發誓,他倒真會相信她幾分。
蕭皇后心頭一滯,不自覺地抿了抿嫣紅的嘴唇,宇文熙看在眼中,便已明了。
當時處置過後,宇文熙冷靜下來再次思考之時,還得發現了幾個疑點,於是讓人再一次暗中調查,結果並沒有很讓人意外----蕭皇后確實將偶人放進了長樂宮,至於張德妃和江充儀那兩個詛咒皇子的偶人,還有著高賢妃和朱修儀的影子。可後面那個倒底沒有實質證據,他已經折了一半的蕭家,再對高家和朱家動手的話,大齊至少得垮四分之一,想想也就算了,最多秋後算帳,更直接一點,他要是覺得礙眼,不召見高賢妃和朱修儀就是了。
在宇文熙的想法中,後宮的女人全是他的,誰能讓他高興,他就寵誰;惹他不痛快了,反正後宮這麼大,隨便往哪個角落一塞,眼不見為淨。
「我……」蕭皇后張了張嘴,喉間像是被堵住一般,硬是無法說出話來。
對於現代人來說,發誓就是一句話的事,可是對像蕭皇后這樣受傳統教育長大的女子看來,敢對佛祖撒謊,是要死後下十八層地獄在琉璜火湖受罪的。
「皇后無話可說嗎?」宇文熙淡淡地說道,早先的怒火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平靜的神色完全看不出他有動過怒的樣子。
蕭皇后見宇文熙如此,心下一涼,多年夫妻,她自是明白宇文熙這樣的神情代表什麼意思。身體一顫,膝蓋一軟,當即跌跪在地,低頭道:「妾身知罪,請皇上降罪。只是懇請皇上看在我們多年夫妻情分上,不要怪罪琮兒。這是後宮之事,跟琮兒並無干係。」
宇文熙微微垂首,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皇后一向聰明,應該明白的……天子無家事。」最重要的是,太子的性格,並不適合成為一國之君,他已經給過太子很多機會了,可是太子都沒能把握住。
蕭皇后猛地抬起頭,臉色蒼白似雪,顫聲問道:「皇上,琮兒可是您的親生骨肉啊。如果,如果……真的,從那個位置下來,您讓他日後如何自處?罪妾願一命抵一命,給嚴婕妤賠命,還望皇上開恩,放過太子吧。」
「那你怎麼也不想想,嚴婕妤肚子裡的孩子也是朕的親生骨肉。」宇文熙冷冷地說著,站起身來,看也不看軟倒在地上的蕭皇后一眼,走出正殿,只聽得宇文熙在說,「皇后身染重疾,需靜心調養。在皇后養病期間,無朕手諭,嚴禁任何入進出昭明宮。」
「奴婢遵旨。」
之後就是一陣混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蕭皇后毫不顧及身分,就這麼隨意坐在地上,雙眼緊閉,滿臉絕望。
殿中燭火搖曳,平白增添了數分淒哀……
長樂宮
沈茉雲坐在梳妝檯前,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頭髮,神情略有恍忽,素月在一邊小心伺候著,除此之外,屋裡再無旁人。
突然,紅汐掀起帘子,快步走過來,在沈茉雲耳邊輕聲道:「主子,皇上從昭明宮出來了。」
沈茉雲回過神,點頭道:「行了,不早了,安置吧。」
紅汐和素月見她神色不佳,並不敢多問,忙上前伺候。
沈茉雲躺在床上,卻是了無睡意。她看著上方的帳子,心想如果沒有猜錯,那麼接下來,就應該是太子,還有蕭家了……
就不知道,太后會不會摻活進來,不過,想要干涉皇帝的決定,想來也沒那麼容易吧!
還有張德妃……
夜色深深,另一重燈火撞撞的宮院中,傳來一陣說話聲。
「倩兒的事,可是抹乾淨痕跡了?」
「主子放心,不管是誰來查,都查不到咱們頭上。」
「那就好。」說話的宮裝女子微微轉過身子,「明兒讓二皇子過來清寧宮一趟,就說我有事要與他說。」
「是,主子。」
「恩。」張德妃點了點頭,微微露出了一抹滿意的笑容。
70章前夕
大雨下了一個晝夜,雨滴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屋檐、青磚上,為炎炎夏日帶了幾分舒慡和清涼。庭院中,小小的白色花蕊被遮掩在叢叢濃密的綠葉之下,幾經風雨,可仍逃不過大自然的規律,零落地飄落在泥土之上,再次重歸大地。
沈茉雲寫好最後一個字,將手中的筆交給素月,然後仔細地看了看宣紙上龍飛鳳舞的大字,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宮女們將這些字貼收好。
素月端著梳冼的用具過來,邊伺候沈茉雲冼手,邊道:「主子的字是越寫越好了。」親自挽起那一截青紗雲袖,小心地清冼著那雙正浸泡在溫水中的手,膚白如玉,骨節分明,纖細修長。
沈茉雲接過素月遞過來的手帕,隨意抹了抹手上的水珠,便扔了回去,「天天寫,寫了都快六年了,就是傻子都能練成大師。」不過她倒也不是想成為什麼大家,只是練字能讓她靜心。
「說起來,今年的雨水倒是比往年都要多。」沈茉雲望著屋外的大雨,微微皺眉。
紅汐正從外面回來,聽了沈茉雲的話,便接口道:「可不是嗎?奴婢聽說,中原一帶以及青州府那邊,河道泛濫,淹沒了萬傾良田,好多老百姓無家可歸,還死了好多人呢。」
素月道:「是啊,都快一個月了,連京城這邊,大雨也是時下時停的,青州府那邊就更別提了,災情怕是很重呢。」
沈茉雲知道得比她們更多一些,比如皇帝已經派出了第二批欽差大臣,又從戶部撥了一大筆災款,且讓軍隊護送糧糙趕往災區,還下了旨意一定要欽差處理好這次的災難,特別是災情最為嚴重的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