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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21:05 作者: 曉橋琉水
    「愛妃剛才在說什麼?怎麼扯到朕這兒了?」宇文熙隨意地揮了揮手,免了眾人的禮,然後在沈茉雲身邊坐下,接過紅汐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這才問道。

    沈茉雲倒不隱瞞,將剛才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最後拿出那個明黃色的荷包,炫耀似地在皇帝面前晃了晃,「皇上,這是妾昨兒才做好的荷包,花了妾身好大一番功夫呢。您覺得好看嗎?」

    從小到大,宇文熙身邊從來不缺乏精緻的針線玩意,雖然他不懂什麼針法針腳,但是繡品的好看,他還是能分辨得出來,所以他看了看那個荷包,點頭笑道:「很好看。」隨即話音一轉,「剪容說得沒錯,你有了身子,自然不能動這些東西,萬一熬壞了身子,傷到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沈茉雲聽了,許是剛才的氣還沒出完,臉上顯出了些許不樂意,撅起紅唇道:「敢情在皇上的眼中,只看得到孩子,看不到妾身了?」說著,一擰袖子,竟是轉過身去背對著皇帝,賭起氣來了。

    宇文熙氣得樂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給他甩臉呢,三分氣惱,七分新鮮,「合著竟是朕的不是了?」

    紅汐剪容並江喜都低著頭,很有幾分害怕,並不敢吭聲。

    過了好一會兒,宇文熙見她還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心中不由得奇怪,以前可從沒有見過淑妃這樣。他伸出手,掰過她的雙肩,正想說笑幾句,不想卻看到她雙眼通紅,淚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無聲痛哭,甚是悽慘。

    宇文熙不由得嚇了一跳,好端端的怎麼哭了?忙伸手拭去沈茉雲頰邊的眼淚,柔聲道:「愛妃怎麼了?朕沒有怪你的意思,別哭了,恩?要是哭壞了,傷到肚子裡的孩子,那就不好了?」

    不說還好,越說沈茉雲哭得越凶,從她懷孕之後,所有人都只會關心她肚子裡的孩子,字字句句都轉繞著孩子來打轉,根本就不會有人在意她的死活。她為什麼要這麼努力地保護自已生下孩子?是不是只要孩子可以平安生下來,她是死是活就不會有人關心了?

    我們要理解,孕婦的發散性思維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平日裡不會做的事情,在懷孕的時候她們往往就會控制不住自已的行為,做出一些在平常人看來完全無法理解的舉動。

    所以,越想越偏激的沈茉雲開始鑽牛角尖了。從一開始的無聲流淚,變成哽咽出聲,到最後,是趴在皇帝懷中,一邊捶著他一邊嚎啕大哭。直將所有宮女太監嚇得半死,完全不知道自家主子為什麼會突然間痛哭起來?這要是傷到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就連宇文熙,也是忙著一邊對她安慰拭淚,一邊急急命人傳太醫,他再有本事,也猜不出來沈茉雲此刻在想些什麼。

    小太監一溜煙地跑了出去,半刻不敢擔擱地到了太醫院傳話,扯人進宮,他這副天快塌下來的表情,嚇得太醫心慌極了,莫不是淑妃的胎兒出事了?可是前幾日看脈時,還很正常啊?難道出了什麼意外?想到這裡,太醫也巴不得兩腳裝上風火輪,可以馬上飛入皇宮好確認是怎麼一回事。話說長樂宮這一邊,沈茉雲伏在皇帝的懷中,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後,竟是覺得心情舒暢不已,這才移開身子,接過素月手中一早就備好的溫熱濕毛巾,擦去臉上的淚痕後,對她們道:「有些餓了,看看小廚房有什麼點心,不拘哪樣捎點過來。」轉過頭看向皇帝,「適才是妾失態了,不小心衝撞了皇上。這幾日秋風寒涼,妾命她們備下了熱湯,皇上一會兒喝一碗吧,免得風寒入體,傷了龍體。」

    宇文熙卻是被她弄得愣住了,好一會兒才說:「愛妃……還好吧?」這變臉也變得太快了,明明之前哭得痛不欲生,而如今除了那雙通紅的眼眸,沈茉雲的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出任何傷感的痕跡。這反差……難道真的病了?

    陳嬤嬤和剪容倒是有些明白孕婦的反覆無常,便上前勸道:「想來娘娘是一時傷懷,哭過就過去了,皇上可要先去換一身兒衣裳?奴婢這就讓人傳熱湯上來。」

    被這麼一提醒,宇文熙低頭看了一下,衣襟處一片濕噠噠,確實有些不妥,便自先去內間更換了一身新的常服。待得他換完衣服出來,太醫也到了,於是道:「快,給淑妃看看,可是病著了?剛才哭了好一會兒呢,聽得真讓人心驚的。」

    聽到這話,太醫嚇了一跳,趕緊給淑妃把脈,連換了兩次手,又仔細地瞧了瞧淑妃的臉色,見她雖然雙眼通紅,可是臉上並無痛苦哀戚之色,脈象沉穩,不過先前的鬱火倒是散了一些,心裡也有底了,道:「看皇上放心,淑妃娘娘脈息沉穩有力,肚裡的胎兒並無大礙。至於淑妃娘娘適才,呃,痛哭……咳,一般來說,隨著胎兒月份越足,孕婦的身子愈發就不慡快,情緒波動略較平日嚴重,再加上淑妃娘娘之前害喜頗厲害,幾重壓力之下,偶爾有些失態,亦很正常,皇上無需太過憂心。」

    宇文熙聽得有幾分新奇,道:「懷孕的女子,情緒都是這般捉摸不定?可是朕記得,淑妃懷大公主之時,脾氣一直都挺好的。」

    「這,許是體質的問題吧。臣慚愧,無法得知更多。」太醫拱手謝罪道。

    沈茉雲插嘴道:「女子懷孕本就不能以常理推斷,太醫不清楚也很正常。」一頓,又道:「皇上,妾無事,倒是累著了皇上,是妾的罪過。」

    宇文熙見沈茉雲的精神已經恢復過來了,便道:「小事一件,哪值得你這么小心。」掉頭對太醫說,「就開些寧神靜氣的藥吧,省得半夜睡不著覺,驚著了人。」

    「臣遵旨。」太醫行了個禮,便收拾藥箱準備下去開方子剪藥了,素月忙跟在太醫後面,一起去了藥房。

    剪容並紅汐等下人見此間得了空,便趕緊又收拾了一桌子吃食上來,擺在宇文熙面前的是一碗熱汽騰騰的山參野鴿子湯,宇文熙隨意喝了幾口,只覺得全身都暖了,便擱下湯碗,只看向正在吃著桂花棗泥糕的淑妃,待她擱下銀筷後,笑道:「可還夠你吃?要不再讓他們做些麵食上來?」

    沈茉雲痛哭一場後,心情十分舒暢,人的心情一好,就想吃東西,所以這一頓,竟是難得的吃了不少,讓本來擔心她身體的剪容等人都鬆了一口氣。沈茉雲捧起茶盞喝了一口白開水,才道:「已經夠了,謝皇上。」可能是想起方才的那一幕,覺得太過丟人,臉上閃過一抹紅暈,「剛才……妾身無狀了,看皇上降罪。」

    說著,就想起身跪下,卻被皇帝按住了,「也無甚大事,你已經看過一次罪了,這事兒就過去了,別總惦著。」

    沈茉雲點了點頭,柔順地說:「是,皇上。」停了停,又道:「那個荷包……」

    宇文熙拍了拍她的手背,喚道:「江喜。」

    江喜走上前,將那個繡著五爪金龍的明黃色荷包捧起來,然後又靜默地站回角落裡。

    沈茉雲微微一笑,挑了一些有趣的事兒,開始陪皇帝說起話來,又命人抱來寶兒,話說了許久,才各自歇下。

    第二日,宇文熙被伺候著穿戴好衣物後,坐上御輦朝兩儀殿趕去,準備上早朝。御輦上,宇文熙右手支著下頷,懶洋洋地問道:「江喜,昨日長樂宮發生了什麼事兒?淑妃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間情緒失控?」

    江喜道:「是尚宮局的人來了一趟,說是奉貴妃娘娘之命,送了兩宮女來長樂宮伺候娘娘,言詞間許是說得過了,氣著了淑妃娘娘。」

    宇文熙「恩」了一聲,道:「連主子都不會伺候,這種人留著有什麼用?你待會兒去一趟尚宮局,處理一下。」

    「奴婢遵旨。」江喜應了一聲兒,心裡明白了帝王的意思,這是要貶去那個人的女官職位。雖然不知道昨兒那一出,淑妃娘娘是真哭還是做戲,但這哭出來的效果,還是挺成功的。看來長樂宮這位主兒,日後還真是得小心敬著。

    柳貴妃本想借著送宮女一事,試一下淑妃的態度,沒想到會惹來皇上的插手,雖說皇上沒直接下她的臉,可暗著還是警告了她。這讓柳貴妃有些後悔,她當初不應該聽著柳容華的話,說是借著掌管宮務之時安排人進長樂宮,再適機弄些小動作,說得她有些心動。可是現在非但沒有安插進人手,反而還折了自已的人。

    不怕神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對手。

    如果柳貴妃也是穿的,那麼她一定很感概這句話對她眼下的狀況來說,是多麼的貼切。

    相較於柳貴妃的小動作,張德妃卻是意外地極沉得住氣,似乎淑妃懷孕一事,對她並無太影響。張德妃此時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二皇子身上,二皇子的性格被縱得無法無天,她正苦惱著兒子的功課和為人處事呢。而另一個生育了四皇子的江充儀,仍然波瀾不驚地貓在她的宮裡,輕易不出門一步,亦不惹事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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