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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33 作者: 玄鹿游原
卡住他的並不是冷冰冰的金屬,而是一個幾乎已經沒有溫度的懷抱,將他緊緊護住。
簡辭驟然心底一沉,繼而急切往旁邊摸去:「……祁修景!」
沒人回應他,簡辭的指尖摸到濕滑黏膩的溫熱液體,腥甜的血液味道。
鮮血順著祁修景的鬢角流下來,甚至打濕了白色襯衣前襟的,在刺眼顏色的映襯下,他的臉色更白的可怕了。
簡辭的腦子已經完全停轉了,看著此情此景,他的心跳甚至比方才兩車相撞時更快。
顧不上手腳一動就疼的挫傷,簡辭從祁修景因昏迷而無力鬆開的懷抱中掙脫開,掙扎著去摸他的臉,不斷叫著他的名字。
這一切實在太突然了,恐怖得像是幻想。
簡辭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潛力如此迸發的時刻,空白的大腦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竟然憑本能生生從這金屬廢墟中開闢出通道。
當他回過神時,雙手已經鮮血淋漓,仔細看去,綻開的皮肉之間甚至有金屬碎屑與碎玻璃。
觸目驚心的猙獰傷口,此刻簡辭卻絲毫沒覺得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做到的,竟憑一己之力將祁修景拽了出來。
「醒醒……祁修景,」簡辭聲音發顫,「祁修景!!」
滿地的鮮血並不是因為額頭的傷,祁修景的腹部自後至前貫穿了一道金屬,簡辭的手哆嗦著,不敢去碰那恐怖異常的傷口。
鮮血正不斷流淌,隨之失去的仿佛還有祁修景的體溫和生命。
變形的護欄已然斷裂,車距離掉下冰冷河水中只有危險的一步之遙,萬幸最終停住。
簡辭的手機早就不知甩飛在哪裡了,顫抖著起擦著怎麼也擦不完的血,抬頭見這偏僻的公路上一個人也沒有,那肇事車輛早已消失。
忽然有開門的破銅爛鐵相撞的聲音,從變形不算嚴重的駕駛室傳來。
司機的運氣還算好,除了被彈出的氣囊撞得鼻青臉腫鼻血直流之外,車子前半部分受到的撞擊不算太嚴重。
隨著他從翻轉的車上爬下來的動作,手機掉落在地上,屏幕已經稀碎了。
簡辭咬著舌尖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迅速問:「你的手機還能用麼?打電話,打120——」
那碎了屏的手機在司機反覆啟動兩次之後終於勉強能用,屏幕已然失靈,司機費勁戳著屏幕,終於打通電話。
簡辭的眼淚已經不知不覺流的滿臉都是,但他完全沒覺察到自己在哭,只是一手緊緊攥著祁修景的手,顫抖著又去看他的腹部貫穿的傷口。
常識告訴簡辭,這種貫穿傷是不能貿然拔掉刺入利器的,否則很可能大出血。
但即便不動,血也一直在流,一切陷入僵局,讓人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絕望看著。
祁修景的臉色白得令人膽戰心驚,簡辭從沒覺得時間過得這麼慢,等待救護車的過程是這麼艱難。
路邊冷風呼嘯,祁修景渾身都是冰的,他不得不將手覆蓋在祁修景的胸口,感受著他心臟微弱艱難的跳動。
這一切實在太突然太猝不及防,就像一場可怕而逼真的噩夢。
似乎只要簡辭閉眼不看不想,再睜開眼睛時,就能從家裡的大床上醒來,看到祁修景躺在他身旁、眉眼含笑地靜靜看著他,還會趁他睡著時悄悄親一下他的額頭。
簡辭從沒跟說過,其實自己被他偷親的時候經常是醒著的,只是出於某種微妙心態,不拆穿他也不想動,只想任由他這樣。
雖然不想承認,簡辭咬牙,其實很清楚那種微妙的心態是喜歡,他重生了一次,卻在這坑裡又摔了一次,又喜歡上了這混蛋。
忽然,一隻冰涼的手抬起來,費力在簡辭的臉上安慰般撫摸了一下,擦去他臉上的淚痕,
簡辭一愣,立即抬頭,繼而震驚發現祁修景竟然醒了!
「你別動,別動,」簡辭攥住他的手,「你別害怕,很快救護車就來了,沒事,不會有事的……」
與其說是說給祁修景聽,倒是更像說給他自己聽。
祁修景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簡辭以為他會說諸如「別哭」之類的安慰話。
但出人意料的是,祁修景卻嗓音艱澀虛弱道:「對不起……阿辭……」
簡辭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直到救護車到來,車上祁修景仍舊攥著簡辭的手,不斷喃喃自語重複著「對不起」三個字。
.
祁修景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就在陌生又熟悉的兩車相撞聲音響起的瞬間,無數記憶忽然噴涌而出。
伴隨著前所未有的劇烈頭痛,像是強行撕開血肉,攪動著將無數記憶強塞進去,以至於頭破血流的撞擊傷都讓他感覺不到疼了。
場景相似,又不完全相似:
計程車司機開著車,忍不住往后座看了好幾眼。
後面坐著一家三口,男人相貌極為英俊,女人也美麗非凡氣質出挑,孩子雖然還小,卻能看出未來青出於藍的樣子。
但司機反覆往後看的原因卻並不在此——明明副駕駛是空著的,但一家人卻偏偏全都要擠在后座。
如果還有什麼更奇怪的,一家三口,坐在中間的居然是母親而不是孩子。
方才他的確拒絕了父母讓孩子坐在副駕駛的要求,這男孩實在年紀太小了,單獨坐在前面太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