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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00 作者: 杳杳雲瑟
    「屬下無能,讓那賊人跑了……」

    蓁蓁擰眉,嘆氣道,「罷了,這廣寧侯狡猾無比,本宮也沒有把握,能夠一擊制勝。先將南枝公子帶下去吧,他受了不小的驚嚇,你們務必小心照料。」

    暗衛卻依舊猶豫,甚而有一些為難,「還有一事,娘娘,裡面那些人該怎麼處理……」

    「什麼人?」蓁蓁有些驚訝。

    待走進雪松小築,她便明了了。

    看著這些你擠我、我擠你的女孩子們,蹲在牆角瑟瑟發抖。

    她們之中最小的,恐怕不超過十二歲。

    不約而同,都在瑟瑟發著抖,嚶嚶的哭泣聲不絕於耳,互相抱在一團。

    蓁蓁扶了扶額。

    也是,姜遠道跑路,怎麼可能帶著這麼些累贅。

    琴師也緩緩地走了進來。他手裡抱著那架鳳尾琴,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忽然,一名黃裙少女連滾帶爬地過來,一把抱住了蓁蓁的小腿。

    蓁蓁低頭,總覺得這場面有些熟悉。

    那少女抬起眼,果然,就是姜遠道派去伺候那位「韓公子」的鶯兒。

    她的脖頸還有曖昧的吻痕,一路往下,衣衫亦是不整。

    她揚起楚楚可憐的一張小臉,哭得妝都花了,哽咽道:

    「皇后娘娘?您是皇后娘娘?求娘娘饒恕奴婢,奴婢還年輕,不想死啊……」

    話音一落,她身後哭聲便響成了一片。

    「本宮不會讓你們死。」

    蓁蓁站在那裡,片刻後,她蹲下身來,將手輕輕放在了鶯兒的腦袋上。

    「本宮是來救你們的。」

    玄香道:「這樣多的女子,娘娘打算怎麼辦?」

    若是全都收留,該怎麼同皇上解釋?

    她的疑慮,蓁蓁自是知曉,她搖了搖頭:

    「我想讓她們自己選擇。」

    派暗衛們一一記錄,若有記得父母家鄉的,便將人送回。

    要是有那記不得的,便給一筆銀子,送往官衙落戶造冊,免得流落在外,叫人騙了去……

    這些女子生活在這雪松小築之中,做這見不得人的營生,光看這周遭環境,怕也是沒吃過苦、金玉溫養出來的。

    與姚玉書的後宮相比,怕是沒有幾多差別。

    姜遠道,就是此間的帝王。

    女孩兒們一一謝恩離去,唯有鶯兒還在那抽抽搭搭。

    大抵因之前這鶯兒在她面前被韓公子帶走,礙於局勢,她沒有出手搭救,此刻看到這般模樣,蓁蓁心中很難不感到愧疚。

    遂走上前,溫聲問,「你緣何不走?」

    「我……」

    鶯兒肩頭聳動,抬起一雙淚眼,身後猛地一道驚呼。

    「娘娘當心!」

    噗呲!

    利刃沒入皮肉的聲響,幾滴溫熱的血液飛濺到了臉上。

    卻遲遲沒有疼痛傳來。

    蓁蓁睜開眼,卻見一人緩緩軟倒在她腳邊。

    竟是那個盲眼的琴師,此刻他的腹部正汩汩流出鮮血。

    而鶯兒則舉著那把帶血的匕首,呆呆地看著他們。

    怎麼也沒想到,旁邊一直沉默的琴師會突然衝出來,替她擋住了這一刀。

    一擊不成,鶯兒臉上綻開悲涼的笑,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她喃喃地說,「鶯兒的身子,是要留給主兒的,但主兒不要,鶯兒好傷心……「

    她看向蓁蓁,眸色徒然變得陰狠,「若非你多事,鶯兒便可留在主兒身邊,永遠侍奉主兒!「

    「主兒最是寵愛鶯兒,他一定會好好疼鶯兒、愛鶯兒,主兒,主兒……」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仿佛墜入了一個美妙的夢裡。

    來不及阻止,鶯兒便飛快地用匕首抹了脖子。

    蓁蓁用手捂著那人的傷口,她抬手摘掉他蒙眼的紗布,哪怕容貌再改變,那雙桃花眼,卻是怎麼也偽裝不得的。

    她也是氣急了,忍不住罵道,「你是不是傻?」

    「有人保護我,她根本碰不到我的!」

    男子臉色更加白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拿那雙眼瞧著她,一眨也不眨。蓁蓁感到手掌里滿是粘稠溫熱。

    他的身子很冷,可他的血卻這般熱,而且一直在流淌,好像永遠都流不完似的。

    他說,「我不會死的。」

    又是這句又是這句。

    他真的以為自己百毒不侵,練就金剛不壞之軀了嗎?

    凡俗之身,血肉之軀,他以為自己是神嗎?

    那麼深的一道傷口……

    「為什麼?」

    她真的不懂他了,她都那般待他,為什麼還願這樣,為什麼要跟著她進來?

    為什麼,要擋下這一刀……

    白雨漸似乎是疼得狠了,他的睫毛顫抖著,輕輕闔上,唇色蒼白無比。

    他聲音幾乎低得聽不見。

    「有些話,怕說得遲了,你再也聽不到。」

    「你且聽我說完好麼?那些從未跟你說過的。」

    「當初,擅自替你做了決定,」

    「逼你離開。」

    「傷了你,」

    「是我對你不起。」

    她呆呆地坐在那裡,任他帶血的手掌撫上臉龐,寬厚而溫柔。

    似乎在什麼時候,也有人這樣撫摸過她的臉頰。

    這一刻,她好像又變回了當年那個小小的、無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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