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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00 作者: 杳杳雲瑟
再看著那日頭高高掛起,陽光幾乎刺傷她的眼,新的一天再度來臨。
屹立不倒的,唯有這座宮城而已。
少女緩緩起身,曼妙的身影籠罩在這燦爛的光芒中,纖細而堅韌。
這一切,要有人親手來結束。
……
慎刑司的地牢。
誰還能認得出,地上那個蓬頭垢面的女子,是曾經的燕京第一美人。
當那如同明珠般耀眼的少女,被人簇擁著,踏進骯髒的牢獄。
池仙姬卻是笑了,想當年,想當年,都是她用這般居高臨下的睥睨眼神看著旁人。
哪怕是淪落教坊司,依舊無數權貴環繞,何曾似這般,被踩到泥潭裡去過。
身在其中,才知道這滋味,是何等難捱。
但是,要她向她求饒,做夢!
見這女囚不跪,獄卒抬腿要踹,卻被蓁蓁抬手制止。
雍容華貴的皇后走來,珠翠響動,聲聲清靈,「本宮帶你進宮。」
「帶你,去見一個人。」
是,她要帶她見的人,是飛白,池仙姬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親人。
到了地宮,暗衛推了一把,直接將池仙姬推進飛白的囚室。
「你們二人,只能活下來一個。」
暗衛冷冰冰地傳達皇后口諭
然後丟給池飛白,池仙姬一人一把刀。
刀落地,發出悶響,這對姐弟的身體不約而同地抖了一下,互相退後一步。
他們看著對方的臉,彼此對視了許久,都有淚水涌下。
可他們都緩緩蹲了下去,摸索地上的那把刀。
門緩緩關上。
火紅鳳袍緩緩曳過,仿佛籠罩著一層霞光,美得動人心魄。
她沒有轉身,自然不知道有一個人,在後邊默默注視了許久。
……
活下來的,是池仙姬。
這讓蓁蓁感到驚訝,卻並不是很意外。
她隨手賞給她一個香囊,裡面有大量的金銀。
打量著女子渾身的血跡,她吩咐左右:
「送出宮吧。」
池仙姬身子一抖,低低地笑了起來,她口裡念念有詞,「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看上去,神智已經失常。
暗衛將香囊塞進她懷裡,拎著池仙姬就往外走,而囚室裡面飛白的屍體,還有血跡,則交給了另一個暗衛打掃。
蓁蓁心裡一片平靜。
她問身邊的人,「丞相覺得如何?」
他很平靜,「丞相已死,不知娘娘喚誰。」
她這才轉頭看他,歪了歪頭,「逼著別人自相殘殺這種事,我不明白,哪來的快.感呢?為什麼會有人喜歡這樣的事呢?」
她一直都無法理解池仙姬看著他們反目成仇,是什麼樣的心情。
為何會露出那般痛快、得意的表情?
如今她如法炮製了,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欣喜。
少女的神色中,全是孩童般的懵懂。
他心尖一顫,自責之感幾乎將他淹沒。伸手想要撫平她眉心褶皺,喉嚨卻倏地躥上一絲癢意。
他以手作拳抵在唇邊,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她收回目光,自顧自地說,「罷了,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
她毫無留戀地離去,自然不知道男子在後邊咳得愈發嚴重。
他額頭青筋暴起,無力地順著牆根滑下,修長的身子蜷縮成了一團。
翌日,池仙姬死在城外的消息傳來。
心口插著一根簪子,身上財物不翼而飛。
蓁蓁聽聞此事,淡淡應了一聲,靜下心來繼續練字,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等練到累了,才發現,姚玉書不知何時來了。
正坐在她慣常坐的那貴妃椅上,雙手按在扶手上,孩子氣地搖晃著。
見她看來,姚玉書笑了,問她道,「這段時間,你玩的可開心?」
蓁蓁擱下筆,將紙張吹乾收起,「不覺得開心。」
姚玉書眨了眨眼,「為何?」
蓁蓁卻沒有說話,她用帕子擦著沾了墨漬的雙手,忽然抬起頭來。
「皇帝哥哥,我把他放了,如何?」
「不如殺了。」姚玉書輕描淡寫道。
蓁蓁卻搖頭,「不,我不想殺他。我會放他離開,讓他永生不得回到燕京。」
「作為皇帝,朕一定會勸你殺了他。」
姚玉書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可若作為你的哥哥,我只想說,聽從自己的心吧,蓁蓁。」
「追權逐利,是一些人的活法。」
「逍遙自在,又是另一些人的活法。」
「沒有哪一個比較高貴,只是人的選擇罷了,」姚玉書道,「你不是宮裡長大的,你不懂,在這座宮城裡困得久了,人的心會冷的。你年紀太小,很多事,你還不明白,悟不透。」
蓁蓁靠在他胸口,輕輕地說,「那皇帝哥哥,想不想要丹書玉令?」
卻聽見頭頂一道嘆息。
「蓁蓁,」姚玉書哀涼地說,「你不再是兩年前,剛入宮的你了。」
他聽出了她的試探,卻沒有動怒,「我希望你記得,你是我唯一的血親。那時儷韋挾持你,我若執意不顧你的性命,要殺了儷韋,沒有人攔得住我,憑他白雨漸也不行。」
姚玉書緩緩鬆手,眼底藏著失望,「可如今,你連我都要警惕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