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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00 作者: 杳杳雲瑟
    ……

    自從那夜過後,蓁蓁再也沒有出現在地宮之中。

    飯菜有人送來,由飛白一一端出擺放,白雨漸吃著這些沒有什麼滋味的飯菜,臉色始終寡淡。

    周身氣質也愈發疏離清冷了起來。

    而站在一旁的飛白,卻發現白雨漸的指尖有幾個明顯的針眼,待他要細看的時候,白雨漸卻將手收回了袖中。

    這幾日,飛白極為焦慮。

    白雨漸雖然答應了要與他合作,但他們之間的交流,少得可憐。

    那人大半的時間,都把自己關在那間藏書室中。

    除了固定時間用膳,見到他的次數,寥寥無幾。

    飛白原本以為,這地宮中多了個人,就能夠緩解那種孤獨與空曠。

    誰知,這白雨漸早就習慣了孤身一人。

    他巴不得沒人去煩他,給他一本書,他能坐在那裡看一天。

    她再次出現,是一個月後。

    卻將一把鑰匙,交到了飛白的手上。

    她無波無瀾,淡淡地說道,「去把他解開吧。」

    飛白手一顫。

    而對面的黑衣男子,無聲無息地垂眼注視著她。

    他身量高,落在她身上的眸光漆黑無比,卻隱隱有一絲壓迫,帶著質問的意思。

    「很意外?」

    她笑著,揚起下巴,明媚天真的少女模樣,「也是有條件的。印朝暮,你可還記得?」

    「這件事,本宮可要與你好好說道,」

    蓁蓁逼近幾步,「他與你遠赴邊關,為何你毫髮無損,他卻是滿身的傷。若非今日陪著皇上在演武場練劍時,突發昏厥,本宮還不知,當初他是被人抬著回到燕京的!」

    「你懷疑我?」白雨漸聲音很輕。

    蓁蓁打量他片刻,緩緩搖了搖頭。

    「本宮倒不覺得,你會那般下作。」

    她說話時一直看著他的神情,「而且,方才本宮探望於他,他把當初的實情同我說了。他說,當初在南星洲,是你讓他來接應於我的。」

    說著,她嘆了口氣,「是,我早就該想到了,瞿越那樣高的武功,你又精通機關術,白家的防守,幾乎等同於銅牆鐵壁,若非你首肯,他如何能夠提前埋伏在靈堂之中。」

    白雨漸始終安靜。

    她垂眸,看著他腳上鐵鏈,溫和道,「說到底,還是我自私了。白雨漸,這一次,我是真的想通了,我不拘著你了,這外面天高海闊,任君遨遊。」

    「除此之外呢?」

    白雨漸也在笑,只是那笑很是冰冷,一雙桃花眼裡沒有絲毫溫度。

    果然,被丟掉了呢。

    她一頓,「印朝暮性命垂危,你救他。」

    「他騙了你,你不怨他麼。」

    白雨漸不解地問。

    「騙我,是一碼事,救我,是另一碼事,」蓁蓁平靜地說,「印朝暮,你可以選擇救,或者不救,我承認,我的醫術不如你高明,所以我這次來,是請求你,救他一命。」

    白雨漸垂眸,不解自己的手為何在微微發抖。

    他們明明靠得這麼近,明明這麼近,卻又從未隔得這麼遙遠過。

    他眼中曾經悉數亮起的光,明滅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化為灰燼。

    白雨漸聲音微啞,「若是我不救呢?」

    蓁蓁難免去看他,這才發現男子的臉色很是蒼白,像一束插在水晶瓶里的白梅花。

    他嘴角勾著一抹笑,那笑容卻如同浮沫般脆弱,隨時都會消失。

    「都是你的選擇。」

    「你救他,我們之間一筆勾銷,我放了你,徹底斷乾淨。從此我過我的獨木橋,你走你的陽關道。你不救他,也是他的命,我不強迫你。」

    「不好。」

    「那就算了。我去找其他辦法——」

    她轉身。

    他卻忽然從後面伸出手臂將她抱住,聲音裡帶著一絲顫,「不要一筆勾銷。」

    她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不好,是不想與她斷。

    能感覺到他在發抖,控制不住地發抖。

    她聽見他帶點茫然的聲音鑽進耳中,「印朝暮性命垂危,你可以為他,放下舊日恩怨,屈尊求我。假如有一天,易地而處,你可會這般待我?」

    「誰能傷你?」

    背後的人靜了一靜,旋即,很輕地說,「是,誰能傷我。」

    她嘆了口氣,「我不願逼你,你先將我放開。」

    蓁蓁從他懷裡掙脫出來,隨即走到一面牆邊,在上面摸索了一陣,不知是按下了哪個機關,一道暗門緩緩地開啟,幾乎是瞬間,一縷天光照了進來。

    對此反應最大的是飛白。

    兩年了,兩年沒有見到陽光的他張大了嘴,渾身發抖。

    他衝到那縷天光之中,伸手接著不存在的光線,又哭又笑,就好像個瘋子。

    與之形成巨大反差的,是那個黑衣男子。

    他一動不動,面容霜白,仿佛冰雪塑成的雕像,他沒去看那天光,卻是看著她。

    九天之上的仙人,生死皆置之度外。

    卻甘願留在這凡俗,困在這樊籠。

    「我答應你。」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來。

    像是十年前,在雪地之中他俯下身,沖她伸出手來。

    不同的是,前者是他來救她,後者是她來救他。

    她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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