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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00 作者: 杳杳雲瑟
其實蓁蓁把他叫到馬車上,只是讓他千萬珍重,要他活著回來。
還與他勾指起誓。
當初她性命垂危的時候,他守在她身側,與她勾指起誓,一定一定要活下來。這也算是他們互相約定的一種方式了。
印朝暮感慨萬千,指天發誓,自己一定會活著回來,又保證絕對不會缺胳膊斷腿,才讓少女破涕為笑。
她忽然惆悵地望著他,「你是我為數不多的故人了。從今往後,我可能要永遠在那座宮廷里待下去,我的生命里不再只有醫書和山水。」
「我要學著去做一個合格的皇后,那些南星洲的舊人舊事,如同莊周幻夢,遙遠得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所以,印朝暮,你一定要回來。」
馬車上,蓁蓁撐著腮在發呆。
為數不多的故人,除了印朝暮,白雨漸也算一個。
所以她遲遲對白雨漸下不去手,是不是也是這個原因呢?
她說白雨漸念舊,而他一手帶大的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他能狠下心來殺了她,她卻沒有辦法真的把刀刃刺進這個朝夕相伴十年的人的胸口。
所以,她只能用那樣的方式。
溫柔刀也是刀,誰說不是呢?至少她用的得心應手。
白雨漸回到屋內,瞿越便低聲道,「為何不讓屬下說出實情。」
白雨漸淡笑,「就算說了又如何,一切都已發生,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瞿越嘆道,「至少讓蓁蓁小姐……不那麼恨家主。」
「恨」這個字,卻讓他一怔。
男子勾起唇角,白皙的指尖輕撫過那兩枚玉佩,「我倒希望她還恨,她恨我多一些,便能記著我多一些。至少證明,我在她心中還是有位置的,而不是一枚隨時可以被捨棄的棋子。」
棋子。
他心知肚明,在她眼中,他只剩下這一個身份。
可他甘之如飴,如尾生抱柱,至死方休。這份感情,不知何時竟然變得這般病態了。
瞿越看著他,當初那個光風霽月不染塵埃的家主,當真一去不返。
「印朝暮那個混帳,他肯定隱瞞了蓁蓁小姐。」瞿越憤恨不平地說。
白雨漸瞥他一眼。
這是跟他一起長大的護衛他的心腹,平時也是不輕易情緒外泄的,這副神情,可見是惱怒到了極點。
白雨漸搖了搖頭,「他待蓁蓁真心實意,我知曉。可他不該讓她進宮。」
他看向窗外那一簇簇的長春花,昨夜下了雨,那些花骨朵兒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看上去有氣無力。
他忽然說道。
「待我去後,照看好這些長春吧,莫要讓它們枯萎了。」
「家主?」瞿越一驚,臉色變得蒼白。
白雨漸笑道,「我是說,遠赴邊境之後。」
瞿越這才鬆了口氣,又若有所思道,「家主您真的變了。」
他從前不愛笑,淡漠冷漠,像是一片剔透的冰,好像沒有凡俗中人的任何情感。
他在生死之間遊走,救了無數人的性命,獨獨救不了自己。
如同在歷一場漫長的修行,於這紅塵中摸滾打爬了一遭之後,最終的歸宿,仍是孑然一身。
他與印朝暮都是她的臣子。然而印朝暮看上去,卻是與她更加親厚一些,想來也更得她信任。
「但願,那人能盡忠。」
夜風卷過他如墨的桃花眼,幾縷髮絲擦過冷白的臉側,這一聲之後再沒了聲息。
……
聽說,白雨漸將明家幾個子侄接到府中親自教養。
說是與族中子弟親近親近,卻為他們安排了滿滿課業。
天文地理無不親授,就連印朝暮也被抓去做了幾日的武學師父。
白雨漸什麼時候,這般好為人師了?
蓁蓁嗤笑了一聲。
但,畢竟從很早以前開始,她就是他唯一的弟子。
不知是不是那奇怪的獨占欲在作祟,她有些不悅。
很快就到了出發的日子。
城門外。
明家那幾個子侄也來送別。
其中有個少年白衣墨發,那神態那表情,儼然一個少年版的白雨漸。
只是少了許多內斂自持,也沒有那樣超然物外的清冷感。
白雨漸一出現,幾個少年就恭恭敬敬地拱手,「家主。」
白雨漸頷首站在那裡,不知與他們叮囑了什麼,幾個少年都是乖巧應下。
看去倒是比學堂里的老頭子,還要善於管教學生。
她恍然憶起當初諄諄教導的那些話語。
撇去其他不談,白雨漸是一個合格的老師。
如果一開始她沒有喜歡上他,或許不會有後面那麼的恨,在受到傷害後就會徹底地斷掉,開始新的人生。
可是人的情感,就是不講道理。
如今回顧那樣的情意,卻遙遠單薄得好像年少的一場夢。
但她也清楚知道這一生,無法再對誰抱有那樣深濃的眷戀和愛意了。
「丞相大人果真未雨綢繆,早早就為自己選好了接.班人,這是怕自己上了戰場,便是九死一生麼。」
眼看白衣男子向自己走來,她搖著扇子,眯眼笑道,「這明家偌大基業,確實不能後繼無人。」
望了望他身後那幾個少年,大概都是風華正茂的年紀,有一個好奇地抬眼看來,正好與她視線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