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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00 作者: 杳杳雲瑟
「別說話,很吵。」
在感受,感受她曾經體會過的,死亡逐漸逼近,究竟是什麼滋味。
仿佛回到了那個夜晚,萬千煙火衝上夜空。
她從岸邊跌落下去。他推開池仙姬跟著往下跳。
他在湖底找了一圈又一圈,都沒有她的身影,他滿心絕望地上了岸,就是那個時候哮喘發作了。
他伏在草地上,當時亦是這般,有一種瀕死的,快.感。
瞿越這樣剛強的武夫,噗通跪倒在地,竟是淚流滿面,「家主,二公子用命換您活下來!您就這樣踐踏這條命?您就這樣踐踏它!」
「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廣寧侯還需要家主您對抗,若是您沒了,宮裡的那人……就沒有人護得住了!」
他終於有了一些反應,搭在扶手上的指骨微曲。驀地,他的雙手死死抓住了扶手,慘白一片。
他疼得出了眼淚,臉上濕漉漉的,眸光卻依稀透出些求生的光彩。
瞿越的雙手在發抖,沖身後走進來的那人吼道,「何渡快來找藥啊!快!」
何渡老邁的手哆哆嗦嗦,從懷裡掏出瓷瓶,幸好他緊掛著家主的病,身上常年備著藥。餵進那血色全無的唇瓣之中,吞咽下去,很久以後,他才緩過那口氣來,呼吸平緩。
何渡餵進一點熱茶,大半順著唇角流進了衣領。男子雙目緊閉,竟是昏厥了過去。
何渡皺眉,「家主是不是喝太多酒了,他平日裡絕不會如此。還是宮裡那位……」
尋死?竟然尋死,宮裡那位,到底都與他說了什麼,竟讓這個一向內斂的人,情緒激動,甚至崩潰到這種地步。
可即便如此,那讓他變成這般的人,卻不在身邊。
瞿越握緊拳頭,「我去宮裡請皇后娘娘。」
「慢著!你以什麼身份?」
何渡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而且,家主肯定也不希望你去見她。就算見到娘娘又如何,難道娘娘還能擺駕丞相府不成?豈不是要落天下人的口實!你辦事前,能不能過過腦子。」
瞿越被這老頭訓得跟孫子一樣,「那我們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家主何時這般失意過?自從去明淵閣上任以後,就常常這般酗酒,我看遲早要步老家主的後塵!」
「明家出情種,」
何渡嘆了口氣,有些舊事,也只有他記得了,「當年老家主為了那位華清長公主,是如何瘋魔。光風霽月冰雪君子,追了整整三年,才將那朵牡丹花摘到手中,聖上賜婚,佳偶天成。可惜華清長公主無心情愛,一心弄權,就算是待她的親兒子亦是嚴苛至極,臉上就沒有笑的時候。」
何渡也不知那位公主,對明丞相究竟有幾分真心實意。
要他看來,白雨漸算什麼冷心冷情,那位長公主才是真正的冷心冷情。
當年明丞相,是多少閨秀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溫柔清冷翩翩公子,也暖不熱長公主那顆冷漠的心。
長公主多病,明徽便自己學醫,嘗遍百草,還向白仲祺悉心請教。也是從那個時候,大公子對醫術萌生了興趣。
他們這些明家人,個個愛而不得的命……
何渡看了眼沉睡的男子,「退一萬步說,家主那樣的性子,即便你將人請來又有什麼用?他不見得就會開懷。你讓他這樣吧,深痛這麼一次,他或許會好受一些。不然真逼瘋了可如何是好,就像明徽……」
華清病逝後,明徽簡直瘋了一般地攬權,疏於對兒女的管教,還對先帝出言不遜、屢次僭越。
後來那場滅門之禍,也不是全無根源。
白雨漸好不容易睡下,何渡與瞿越走出書房,站在庭院中,「如今整個府上,也就剩下我們這些人了。」
他們眺望那燈火輝煌的宮城,一個人的頹唐潦倒,別人的夫妻團圓。
兩道深深的嘆息聲,消散在了夜風之中。
……
寶儀宮
「母后,該用藥了。」
如今她是太行的皇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喚虞氏為母后了。
一開始蓁蓁還有些彆扭,可喚著喚著,便熟練多了。
她這幾天苦苦研讀藥方,倒是真讓她找到了幾個方法。
虞氏的病情暫時穩住了,白雨漸那邊也不必憂慮。前幾日,她已命令暗網的人按照丹書玉令指示的方位,去召集那散落在北部的精銳。
若將來白雨漸起了叛亂之心,她有兵權在手,也可以自保。
「皇后。」虞氏形銷骨立,眉眼依稀可見當年的風華,她喚皇后的嗓音極為輕柔,仿佛在喚她的兒女一般,聽得蓁蓁微怔。
「母后有何吩咐?」
「這段時日,多謝你常常來探望哀家。」虞氏笑容溫婉,「對了,哀家聽聞,丞相時常進宮,」
蓁蓁面色一肅,以為虞氏要對她耳提面命,卻見她笑道。
「想來那孩子也長大了,師兄若是還在世,想必會很欣慰吧。」
「師兄?」
「明徽。」虞氏輕輕咳嗽著,「哀家沒有與你說過這些舊事,你不知道也是應該的。明徽是哀家的師兄,亦是華清長公主的駙馬。」
「先帝在時,長公主會帶著她那一雙兒女進宮。那位嫡長子,」她陷入了回憶,「生得很像明徽,性子也像,都是那般溫柔清冷。」
溫柔清冷?這是蓁蓁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形容白雨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