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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00 作者: 杳杳雲瑟
    瞿越知道,這些都是竹樓里蓁蓁小姐的舊物,包括那個用來插花的瓷瓶,亦是她從前很喜歡的。

    男子冷白的面上薄薄一絲醺紅,薄唇翕動, 無聲呢喃著什麼。

    長長的睫毛有些濕潤,似一筆寫到極致的墨。

    他修長的指骨間勾著一個細頸酒壺,壺口對著地面,正一滴一滴往下滴落酒水,滿室都飄著醇香的氣息。

    不止他的手上,桌案上還歪七豎八倒了許多酒壺,白琴氏焦心不已,「怎么喝了這麼多酒?」

    男子似乎被吵到眉心微微蹙起,那睫毛亦是在顫動著。

    瞿越知道白雨漸一喝酒便不希望有人打擾,「老夫人還是讓家主歇一會吧?」

    「歇一會?你看看他這副模樣,」白琴氏沉聲,「每次從宮裡回來就把自己鎖在書房,不過是一個女子!滿京城那麼多閨秀,他何必為一個已經嫁了人,做了宮妃的女子念念不忘?縱然從前再虧欠她,可雨漸為她做了那麼多事,早就該還清了!怎麼還要這般折磨我的雨漸?」

    白琴氏說著哽咽不止,老淚縱橫,「難不成是要逼著老身親自進宮,跪在她跟前,同她謝罪不成?」

    她說著扭身便走,背影佝僂,步履蹣跚,匆匆趕來的白二娘連忙勸住她,「您年紀大了,這宮裡宮外來來去去的,您也受不住這顛簸。娘,我相信蓁蓁這孩子她……還是存有一線善心的。我們以前待她……確實過了,我想她也不想再看見我們。」

    白二娘說著嘆了口氣,若是知道今日會是這般光景,當初她便該對那孩子多多照拂一些。

    她一個孤女在白家本就處境尷尬,何況還是那樣的身世……若自己當初勸著白琴氏一些,也許就不會有後面那麼多事。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雨漸教養她十年又如何,儷韋那奸人的種,便是那死都改不了的毒辣心腸,她這是要硬生生逼死我們雨漸!」

    「娘,話不能這麼說。」白二娘囁嚅著,「那孩子也沒有做什麼……不都是家主自己進宮……」

    白琴氏還是怒氣難消,白二娘好說歹說,勸著白琴氏回了屋子,瞿越這才鬆了口氣。

    「家主。」

    瞿越走近,在男子身旁低低喚了一聲,卻不見白雨漸醒來,仿佛沉溺在夢境之中。

    瞿越嘆了口氣,把他手裡的酒壺拿了下來,然後找到一件外袍披在他的身上。隨即走了出去,將房門輕輕闔上。

    瞿越離開沒多久,白蘭珠出現在書房門前。

    她輕手輕腳地把門推開,隨即轉過身緊緊地關上了房門。

    白蘭珠一步步走向那閉著眼臉色蒼白的男子,端著醒酒湯的手都在不住地顫抖。

    她屏住呼吸,有些痴迷地凝視著他的面容,她喜歡了他那麼多年,可他卻一眼都不曾正視過她。

    她把醒酒湯放在了桌上,伸手想要搖醒他,「表哥。」

    她是跟其他人定了親沒錯,可白雨漸如今位居丞相,文臣之首,正妻之位空置。放眼整個燕京,誰能及得上他呢?

    想到上回那個貴妃如今的皇后,竟然是白蓁蓁,那絕美的容顏和通身的富貴,白蘭珠就很不甘心。

    以前在白家的時候,她就處處都壓她一頭。怎麼死都死了的人竟然活了,還是壓了她一頭?

    若……她成了誥命夫人,進宮面聖,怕是能膈應死那白蓁蓁,畢竟她當初那麼喜歡白雨漸。

    還有那打她的耳光……白蘭珠摸了摸臉,一股憤恨湧上心頭。

    男子冰涼雪白的手腕搭在扶手上,她輕輕一觸,渾身就像過電一般。

    她知道白雨漸特別厭惡與人的肢體接觸,這麼多年能夠近身的女子,她就只見過兩個,一個是那池裊,一個就是白蓁蓁了。

    可,就算是未婚妻的池裊,待表哥都藏不住的小心謹慎,而那個白蓁蓁呢,是最讓她咬牙切齒的,連表哥的院子都可以隨便進。

    從來沒有人攔過她,表哥的種種特權都是給她的。

    ……

    白蘭珠跌坐在地上。

    白雨漸身量極高,僅僅是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可怕的壓迫感。

    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喝醉的,眼神清明得很。

    醒酒湯剛剛被他打翻在地上,他看了一眼,神色就變了。

    白蘭珠猛地反應過來。

    表哥自幼學醫,嗅覺更是靈敏,他肯定是發現了什麼端倪。

    「表……表哥。」她全身控制不住地發抖,她知道自己跟娘都是借了白琴氏的光,才能待在他身邊。

    而白琴氏,也不過因為是服侍過華清的舊人,才得到白雨漸的幾分尊重。

    白雨漸攏了攏身上的外袍,嗓音清寒若玉石相擊,「你到白家多少年了。」

    不帶半點多餘的感情。白蘭珠心尖苦澀,多少年了,他竟然都不知道,「我,我在白家住了十四年。」

    「你可是對我安排的婚事有所不滿?」

    他的聲音一直淡淡的,可不知為何白蘭珠驚懼非常,抖得更加厲害。她一下子落下淚來,「沒有不滿的,表哥,表哥待我已是極好。」

    吏部侍郎嫡長子的正妻。就算是世家正兒八經的小姐,怕都輪不到這樣的婚事。

    白蘭珠猛地反應過來,他待她當真是仁至義盡。

    可笑她還懷著那樣的心思,她為何還敢懷著那樣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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