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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00 作者: 杳杳雲瑟
    她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他的眸里落了重重光影,卻全是她的面龐。

    「你們,有幾成勝算。」

    「不到五成。」

    她的手心一顫,隨即狠狠地握住了,抿著唇一句話都沒說。

    白雨漸低垂著眸,清透的瞳仁里似乎含著很深的什麼。

    「若你能得勝歸來,本宮……會在皇上面前為你美言。」

    白雨漸眼中划過一絲失落。

    「微臣多謝娘娘。」

    旋即按劍而起,衣袖飛揚如雪,大步離去。

    蓁蓁立在杏花樹下,看著他逐漸隱匿於黑暗中的背影。

    直到他完全離開,兩個暗衛這才匆匆現身。

    「主子,是要屬下渾水摸魚,」他手放在脖子邊,做了一個咔嚓的動作。

    「還是幫助白大人,穩住局勢?」畢竟大敵當前,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蓁蓁想起那劈下來的劍鋒,以及姜遠道輕蔑的神色,她毫不猶豫,輕聲道,「殺了廣寧侯。」

    她的目光一直看著前方,那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若有機會,白雨漸的命,也不必……」

    剛想吐出「留著」二字,忽然有一朵杏花從枝頭墜落,擦過鬢邊,墜落到了地上。

    她一怔,盯著那朵殘敗的杏花,竟是沒將那兩個字說出口。少女垂著眼,長長的睫毛顫動,「他的命,是本宮的,是生是死,該由本宮親自定奪。」

    ……

    白衣男子拈弓搭箭,一雙桃花眸微眯,拉滿長弓的瞬息,虎口力道驟然鬆懈。

    咔嚓!利箭破空而去,沒入皮肉,正中心臟,分毫不差!

    紫袍男子推開身前已然氣絕之人,在眾人的保護下疾步退避,揚聲大笑,「白兄,不知那廢物許了你什麼好處,竟是令你與本侯反目。莫非,將那貌美皇妃賞你了不成?」

    縱然有死士前仆後繼地保護,然白雨漸的倒戈到底令他防不勝防。姜遠道被追緝多日,體力也到了極限,難免目光陰冷地喝道,「你真是迷了心竅了!」

    白雨漸揩去唇角鮮紅,「侯爺當初與白某的約定,白某沒忘,侯爺倒是忘得一乾二淨。」

    當年,廣寧侯與他定下君子之約。

    白雨漸歸入他麾下,雁南明氏的嫡長子,手握丹書玉令,是他最重要的盟友。

    姜遠道執黑,落於棋盤之上。

    「姚玉書這個皇帝,可是儷韋親自扶植的傀儡,你不殺皇帝,恐怕永遠動不了儷韋的根基。」

    彼時男子衣袍如雪,眼上還縛著白綾,他指尖落下一子,「白某想試一試。」

    明氏百年忠君,為國為民。

    他不願背棄先祖的信仰,所能接受的最大程度,也不過是立玉傾之子為儲。

    太行,依舊是姚家的太行。

    廣寧侯微笑著看他,「你我從小一起長大,當年的燕京雙璧,如今只剩了你一個,何等淒涼可嘆。若無當初那場大難,玉傾活下來,坐了那個位置,想必今日之太行,會是不一樣的局面。」

    他極目遠眺,看向男子身後的如墨山水。

    可惜對面男子看不見,否則這江山綿延如畫,多麼令人心折。

    風卷過一朵杏花,輕輕落在白雨漸手邊。修長的指尖一動,拈起一枚雪白玉子,落在棋盤之上。

    廣寧侯垂眸,目光微沉。

    他輸了。

    思緒拉回,姜遠道緩緩開口,聲音隨著夜風送來,「沒有想到,該死之人沒有死,竟是死而復生,橫在你我之間?當初那一局,本侯應當險勝一招才是,怎麼反叫白兄救活了一顆棋子,還成了這操盤的棋手?」

    他一邊嘆息,一邊後退。

    他身前之士,接連倒下,屍身堆積如山,他面上卻無半點恐懼之意,反倒滿是興奮,「當初若是萬箭齊發,今日之局面,便不會如此有趣了吧!」

    那人恍若未聞,卻是挽起弓箭對準了他。

    姜遠道語氣驟沉,「白雨漸,若你就此罷手,本侯許你高官厚祿,如花美眷,明家百年的繁榮與榮耀!屆時無人能夠越了你去,權柄在握,封侯拜相,豈不美哉?」

    「死守臣節,又有何用?你所護佑的,難保不會有一日,變作屠刀,斬下你的頭顱!到了那日,你也不會後悔嗎?」

    白雨漸鬆手,離弦之箭如同電光一般向他射去。

    「我從不悔。」

    利箭再次被死士擋下,姜遠道恨恨道,「今日你背信棄義,是本侯失算。來日你我戰場之上,兵戎相見,不必留手!」

    「你最好保住你這條命,不然等白兄一死,再無人能夠掣肘,」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本侯即刻厲兵秣馬,率我臨清鐵騎,踏平燕京,登基為皇,改國號為昭!要這天下臣民,盡數臣服在我姜遠道的腳下!」

    他大笑著揚長而去,那笑聲桀驁無比,「本侯還給白兄留了一件禮物,白兄若是見到了,可不要太過感激。」

    東方天色泛起微白,天快亮了,天地間風靜雲淡,唯有馬車轆轆之聲迴蕩。

    「追。」

    白雨漸揮手。一旦放虎歸山,太行難保不會一朝傾覆。

    瞿越卻擔憂道,「家主,您的臉色……」

    他追緝廣寧侯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又不是鋼筋鐵骨,常人的身體哪裡經得起這般折騰。

    「無妨。」仍舊是淡淡的那一句,只是剛說完,他便支撐不住地半跪在了地上,捂唇咳嗽起來,肩背線條不斷地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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