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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00 作者: 杳杳雲瑟
    「撿到你的時候,你才六歲,你笑起來,很像那個孩子。我想,若是從今往後,身邊有個人肯喚我兄長,亦是極好。蓁蓁,在宮中剛見到你的時候,那種失而復得的心情,你知我有多麼歡喜?那個時候,我是真心想要待你好,想著心愿了結之後,便與你回南星洲去。你不記得也沒有關係,我會慢慢帶你回憶,彌補你受到的傷害。但是,一切只是騙局。」他閉了閉眼,淚水從眼尾滾落,「為何是一場騙局……」

    他這一生,恐怕都沒有對誰說過這麼多話,那些傷痛的過去,他是提都不願提起。可如今,他像是終於忍到了崩潰,親手揭開那些傷疤,任由它們鮮血淋漓,只想讓她可憐可憐他。

    她卻無動於衷,「你若真心想待我好,就放我和聖上出京。」

    白雨漸的神情,一瞬凝固住了。

    許久,他才啞著聲說,「不可能。」

    她抓著他的袖口,急切道,「姚玉書如今失了帝位,根本威脅不到你,姚玉書他……只是沒有做好這個皇帝,他對你不是很好麼?他從來就沒有為難過你。」

    白雨漸看著她,眸光漆黑,他一字一句地說,「姚玉書,必須死。」

    蓁蓁啞然,她的手從他袖口上滑落,「都是我害了他。是我讓他召回儷韋,是我讓他對你動手……」

    「到這種時候,你還在為他辯駁,白蓁蓁,你為何……為何這般執迷不悟?」

    「你這種人,怎麼可能明白。」

    她深吸了一口氣,「送我進宮,否則,我會立刻死在你的面前。」

    「白蓁蓁!」他沉著眉眼,與她對視良久,「好,我與你進宮。」

    馬車上,蓁蓁心亂如麻。

    不知宮裡的局勢究竟如何了,姚玉書那個傢伙又怎麼樣了。

    說到底他待她真的不算差。

    雖然有過要放棄她的想法,但這兩年,待她極盡尊榮。

    換做別的皇帝,她恐怕在身份暴露,亦或是儷韋倒台的那個時候,就被殺掉了吧。

    無論如何,她都要保全姚玉書的性命。不光是因為他們站在一條船上,還因為,他待她好。

    皇宮很快就到了。

    蓁蓁收拾著裙擺下來,空氣里都是血腥氣,一眼也不看路邊的血跡,她快步踏進太極殿,屏住呼吸。

    姚玉書立在那裡,明黃色的背影挺拔依舊。

    「皇上。」

    姚玉書回眸,面上有些血污,斯文的眉眼裡一如往昔,噙著笑,「愛妃,你來了。」

    蓁蓁一眨眼,忍不住眼眶酸澀起來。妖妃昏君,太行必將亡於他們二人,難道當真如同池飛白所說?

    人生如此大起大落,短短數個時辰,一切就都發生了劇變。

    「皇上,您有沒有事。」她走到他的身邊,伸著袖口給他擦著臉上的髒污,「是臣妾失察,臣妾有過。」

    「你做的很好了,」姚玉書大嘆,「沒有人信朕能做好這個皇帝,唯有你。他們都覺得朕不如玉傾,只有你從不這般覺得,朕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是最輕鬆的。朕雖當不好一個皇帝,卻可以當好一個哥哥。蓁蓁,好好活下去。」

    他抱著她坐了下來,揉了揉她的頭髮,在她耳邊低低說道,「姜遠道容不下朕的,只有朕死了,你才能有一線生機。」

    「不,不,你不能死。」

    姚玉書死了,這世上還有誰能站在她身邊,給她撐腰,任由她作威作福?

    少女哽咽著,她將腦袋放在他的膝頭,他不立後,保全她這般久,雖有互相算計,那些寵愛,卻都是真實的,碧梧宮的日日夜夜,他們相伴那麼久,互相取暖,他對她幾乎是言聽計從。

    她人生中得到的偏愛,盡數來自於他。

    奸妃禍國之言,從來沒有傳到她的耳中,那些關於她身世的議論,也都被他悉數擋下。

    難道,人真的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會明白,對方有多麼珍貴嗎?原來他不知不覺,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這般不可磨滅的印記。

    姚玉書低低地說,「其實……朕……」

    他的話沒有說全,便嘔出了一口血來。在她來之前,他飲下了毒酒。

    她看著他嘴角流出血跡,她伸著袖口去擦,卻是越擦越多,滿手都是,他不斷地咳著血,看著她的眼神第一次不含絲毫雜質,飽含溫柔,全都是一個兄長,最後的成全。

    「傳太醫,傳太醫!」蓁蓁抱住姚玉書逐漸滑倒的身體,心中被恐懼填滿,她慌不擇路,拉住身旁男子的衣袍,「你救他,你一定可以救他的。」

    「那是鶴頂紅。」男子聲線清寒,「無藥可救。」

    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靈魂,她坐在那裡,看向他的眼,「你是不是,一定要將愛我的人,屠殺殆盡,你才甘心?「

    萬箭穿心,不過如是。

    他驟然握緊她的手指,啞聲,「你說什麼?」

    蓁蓁的眼裡沒有淚,第一次閃爍起仇恨的光。

    她看著白雨漸的臉,一字一句地說,「他要是死了,我就下去陪他。」

    白雨漸逼到她面前,眼底猩紅,他厲聲道,「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為了你一再退讓?」

    「你憑的什麼?」

    說完,他將她甩開,雪白的衣袖飛舞如同流雲。她一顆心墜到谷底,滿眼絕望,身前卻有一道白影襲來。

    白雨漸蹲下身,拂袖在姚玉書的穴道上點了幾下,逼他將毒物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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