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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00 作者: 杳杳雲瑟
她來到樹下,將那些東西好生地埋藏起來。
白雨漸靜靜看著她做這些,她埋好,依依不捨地看了幾眼,這才低聲道:
「走吧。」
他便領著她往山洞走去,淡淡說道,「微臣會在洞外徹夜守候。」
「多謝白大人。」她亦是含笑致謝。
二人之間的相處客氣又疏離。他抿了抿唇。
前面果真有個狹窄的山洞,她環顧一周,想著什麼地方生火比較合適。剛轉過身,就見白影一晃。
他挺劍半跪在地,烏髮散亂下來,捂住心口,被汗水浸濕的頸上青筋分明。
哮喘?
她視線往下,這才看清在他肩膀之處大片濕膩。
紅得近乎深黑之色,夜色茫茫,難怪方才竟是沒有看出來。
再一看他身後,亦是血跡蜿蜒,可這一路走來,他都沒有異色,連一句悶哼都沒有。
傷口的迸裂加上哮喘發作,白雨漸終於到了極致。他半跪了片刻,身形便歪倒了下去,烏髮與雪白的衣袍糾纏著。
蓁蓁緩緩向前。上一次他哮喘發作是在湖邊練劍,呼吸困難、大汗淋漓。
她蹲下來,手探進他的懷中,輕車熟路地摸到了一個瓷瓶。
從中倒出一粒藥,食指與拇指拈著,送入那兩瓣蒼白的薄唇之中。
她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看。
然後伸出手,拈住他的衣領,就要往兩邊分開。
卻驀地被一隻冰冷的手按住,白雨漸不知何時睜開眼,眸光冷淡,「娘娘,身份有別。」
蓁蓁彎起眼睛,「還大人救命之恩而已。而且大人若死在這裡,本宮怎麼回去。」
他的傷勢很嚴重。至少看上去,比姚玉書要嚴重得多。
創口四周呈撕裂狀,似乎是用力拔出箭簇導致,她沉著眉眼,給他認真處理著傷口。
「原來,你真的沒有忘記。」
他忽然低聲喃喃。
沒有忘記什麼?
醫術嗎?
她並沒有回答,他卻又吐出三個字。
「恨我麼。」
他的聲音很低,不仔細聽還真聽不見。
她終於看他一眼。
那一眼輕飄飄的,有點漠然的意味,恨?
她勾了勾唇,有愛才有恨,若是全然無愛了,又哪裡來的恨呢?
她忽然被他抓住衣領,扯了下來。
他喉結滾動,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皇帝中毒至今不過短短三個時辰,那毒豈會如此之快就進入心脈。」男子聲若玉石相擊,順著耳廓傳進,搔動得心臟發癢。
「白蓁蓁,皇上當真是,心脈受損嗎?」
說罷,他竟是低低地笑了。
只那笑聲涼薄得很,「還是說,心脈受損的,另有其人呢?」
少女一顫,她細長的睫毛抖動著。
驀地想起,儷韋是他親手所傷,他如何會不懷疑到此處!
他忽然鬆手,仰面冷冷地笑了出來,「這一次,娘娘又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他的神情冰冷,好像天山上終年不化的冰雪。少女溫馴地垂著眸,一張臉嬌小玲瓏,神情卻看不分明。
她咬了咬嘴唇。
「你發熱了,都在胡言亂語了。」
她的手從袖子中探出,輕輕放在了他的額頭上,有點無奈地說。
白雨漸閉了閉眼。
他是病糊塗了,她怎麼可能會承認呢?
他用手肘撐著地面,勉強站起身來,然後靠著山壁緩了好一會兒。背對著她搖搖晃晃地走出山洞,並不想與她待在一處。
蓁蓁沉思了一會兒。
旋即起身來,也走了出去,一眼就看見男子挺拔的身影。
月色如水,撩動得他白衣飄然,好似謫仙。
她眨了眨眼,然後輕手輕腳地走近。
還沒開口說話,卻有一陣罡風拂面,她被人按在了山壁上。
白雨漸雙手死死按著她的肩膀,低頭看著她,眸色極深。
她掙扎了一下,他卻是用力握住她的肩頭,像是要將她釘在樹上。
他眼眶邊緣泛紅,啞聲道,「你若真心愛皇帝,就不該總是靠近我,觸碰我。」
「不愛一人,可以有肌膚之親麼?」
他搖了搖頭,「白蓁蓁,我看不懂你的所作所為。皇帝若是不知,你我便是私.通。若是知曉,他如何能夠忍受?」
那個夜晚的他們。
徹夜糾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再也沒有辦法把她當成是妹妹看待。
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這輩子都忘記不了。
嘗過情和欲後,還可以清風霽月嗎?
是她將他拉進那紅塵萬丈,卻又獨留他一人。
呼吸糾纏中,瞳仁中倒映出對方的面孔。
她側了側臉,卷翹的長睫顫動,「若你覺得,今夜這些事,都是我算計於你、有所圖謀。那你便走吧,我一個人也沒有關係。」
她將他推開,然後自己一個人默默地走回了山洞。
她蹲下來,抱著自己的膝蓋,又是那熟悉的自我保護的姿勢。她的長髮披散下來,華美如同錦緞。
她聽見腳步聲,那人似乎來到了她的面前,步履輕緩。
「蓁蓁,你待我,可有過片刻真心?」
他嗓音清冷。
半晌,她的聲音悶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