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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00 作者: 杳杳雲瑟
他驀地想到, 她如今這般,只是病了。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古怪的、有什么正在漸漸脫離掌控的感覺。
蓁蓁的笑可天真了,壓根不管男子是什麼表情。
她扭開臉不再看他,紅唇微翹,輕輕哼起了歌。
「娟娟白雪絳裙籠,無限風情屈曲中。」
「小睡起來嬌怯力,和身款款倚簾櫳。」
那麼令人臉紅心跳的艷.曲,她哼起來宛若吃飯喝水一般自然。
地上的碎紙頁隨風輕飄,轉啊轉,落在了她的腳邊。
被她一雙軟底繡花鞋,輕輕踩在腳下。
她踩上去的力道不重,卻好似踐踏在他的心上。
被她棄如敝履的,與其說是那些秀美的水墨山川,倒不如說是那些,所有與過去有關的記憶。
她哼著那曲艷.詞,聲音聽起來極輕快。
「水骨嫩,玉山隆,鴛鴦衾里挽春風。」
他聽著她那甜膩的、嬌柔的,幾乎令人骨頭酥麻的嗓音,心中的煩躁幾乎到達了頂峰。
這些她從哪裡學來?
誰教的她?
都有誰參與其中,將她塑造成這樣,完全與蓁蓁截然相反的,另一種模樣?
想到這,他的指骨便驟然捏緊。
可他看向少女的神情,卻竭力保持著鎮靜。他的聲音也是溫和的:
「蓁蓁。你過來,我給你把脈。」
她聽到聲音,朝他看過來。她輕輕瞥他一眼,又笑了。
那笑容有點不同的意味。
月光籠罩在少女的笑靨上,純稚中帶了一絲魅。
「好啊。」
這一次,她竟然答應了。
白雨漸眉峰舒展。
誰知她忽然跨進一步。
她將手臂抬得極高,幾乎是抬至他的眼前,與他的視線平齊。
於是,他眼睜睜看著她輕薄的衣袖滑下,露出一截雪白玉嫩的手臂。
纖纖軟玉削春蔥,長在香羅翠袖中。
他怔在那裡,她卻又笑著,看著他的眼眸,然後拈著那薄薄的衣袖,一點一點地往上拉。
直到完全遮住了那片雪膩。
「不過,我只讓聖上碰我的。」
她輕聲細語地說。
她說起聖上兩個字的時候,聲音柔和,眼裡有種不自覺的光亮。
那種眼神,似乎是在哪裡見過。
白雨漸垂眸,驀地想起。
她從前看著自己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眼神啊。
每一次、每一次。
他只要回到白家去,她都是用這樣明亮的、像是含著星子的眼神,在注視著他。
可是,他每一次都無視了。
如今這眼神,她給予了另外一個男子。
聖上。
九五之尊。
太行尊貴的統治者,他的君主。
白雨漸不願去細想,心裡那微堵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還有微微牽扯著心臟的刺痛……
她像是忽然對他不感興趣了,轉身就往內殿走。
鵝黃色的衣裙飄然,纖細的身軀包裹在薄薄春衫之下,腰肢細若楊柳,惹人遐想。
白雨漸看著她的背影。
她患上了癔症。
癔症之人,會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她這樣地快活、天真,看不出半點經受過磨難的樣子。
在那個美妙的夢境裡都有誰,那個她自己給自己編織的,美夢之中。
是了,她把他忘記得一乾二淨。
那個夢裡,決計是沒有他的。
白雨漸下顎緊繃,指骨捏緊了又鬆開,反反又復復。
他跟上她的腳步,也往裡面走。
他也不知為什麼要跟著進去,等他反應過來,已經站在了殿內。
殿內燃著燭火,燈燭卻是劣質,氣味不好聞不說,光線也極暗。
可他一眼就看見了她。
少女姿容絕色,宛若暗室明珠。
她慵懶地躺在榻上,側躺的姿勢十分隨意,鵝黃色的裙裳襯得她膚色有些蒼白。
她的外衫微微滑落,露出一半光潔圓潤的肩頭。珍珠色澤,在昏黃燭光中泛著曖昧的光。
衣冠如此不整。
這在保守到連衣扣都要扣到最頂、出門儘量戴冪籬的白雨漸眼裡,是極為刺目的。
他的視線轉向其他地方。
軟枕用具都是舊物,雖尚算整潔,看在他眼裡卻是哪裡都不好,眉頭不禁皺得更緊。
很多器物,也落滿了灰塵。
此情此景,不由得讓他想起,同僚私下推杯換盞時,談論起太行最華麗的宮室,碧梧宮。
那位勾得聖上五迷三道的傾城妖妃,所居住的地方。
那裡的柱子,用黃金作為裝飾。
地板是白玉砌成。
並以珠交羅作幔,懸掛稀世碧玉,風吹碧玉,會發出雅和之聲。
還為她專門打造了一座浴池,貴妃將珍珠寶玉隨手一擲,不過是聽個響兒。
還有戲言稱,魏氏如此得寵,只怕是要令天下父母心啊,不重生男重生女!
蓁蓁看他一眼。
他的眉心揪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眸光沉得似乎要滴出墨來。
蓁蓁挑眉,他若無動於衷,這齣戲該怎麼唱下去?
好在,白雨漸總算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