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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00 作者: 杳杳雲瑟
    明明該是水墨山川的圖景,不知為何變成了男女交纏的畫面,親密曖昧至極,極為刺激感官。

    剎那間白雨漸整個人如同凝固住了一般。

    ……原來這是一本披著殼子的秘戲圖。

    他指節發白,臉色泛青,抓著那本書,像是拿著一個燙手山芋。

    少女卻視若無睹,執著地伸著掌心。

    掌心白裡透紅,指節纖細,指甲玉潤,未染蔻丹之色。

    「蓁蓁。」

    白雨漸輕聲喚她。

    她卻恍若未聞,見他遲遲不還,乾脆伸出手,一把將那本秘戲圖抽走了。

    手中一空,他下意識伸手,卻見她將那本難以啟齒的圖冊抱在懷裡。

    擦過他的肩,頭也不回地向外走。

    她唇邊勾著滿足的笑意,好像懷抱著的,是什麼珍貴的寶物。

    而他,始終不在她眼中。

    蓁蓁就要走到門口,一道人影,忽地擋在面前。

    背後的門被他合上,光線頓時暗了下來。

    他站在她面前,垂眼看她。

    男子面容在黯淡的光線下愈發清絕,骨相萬里挑一,鼻樑挺直,眉骨冷峻,墨發掃過冷白的皮膚,絲絲縷縷垂落下來。

    「你想做什麼?」

    少女紅唇微張,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男子抿了抿唇。

    仍舊是那很輕很輕的兩個字,怕把面前的人驚碎了一般。

    「蓁蓁……」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草木茂盛,肆意長大,生機勃勃。

    這是當初他撿到她的時候,他給她取的名字。

    那個時候她對他說,從今以後將捨棄她的姓氏,那麼名字呢,就連名字也捨棄了嗎?

    再次見到她的第一面,明明有很多話想要說,話到嘴邊,卻只有兩個字。

    他似乎,也只會說這麼兩個字了。

    他不知道她竟然也在宮中。

    她什麼時候進的宮?

    芳華,棄妃。

    小太監偶然提及的這幾個字,忽然出現在腦海之中。

    然後她清脆的聲音傳入耳中,含著困惑。

    「你是誰?」

    脆生生的三個字,像是一把重錘砸在他的心上。

    即便早有預感,白雨漸還是臉色發白,聲音啞了下來,「你……」

    他尾音帶著一絲不易被發覺的輕顫。

    「你不記得我了。」

    「我本就不認得你。讓開。莫擋著我了。」她輕輕斥責,細長的手指有點緊張地扣住了扉頁。

    男子身量太高,幾乎將她整個兒籠住,帶來極深的壓迫感。

    ……是她。明明是。

    他不會認錯。每一個細節、每一處神態。

    他親手帶大的姑娘,他不會認錯。

    她的身高雖然這兩年變高了一些,可還是那副模樣,就連說話時頰邊兩個若隱若現的梨渦,都未改變。

    他的眼睛開始隱隱作痛,面前人影變得模糊。

    手指蜷縮又鬆開,又死死地握在一起。

    仿佛是在自言自語般地低低說。

    「你是恨我的。」

    他知曉她恨他,他一直都知曉。她也應該是恨他的,恨他的冷血無情,恨他將她逼到絕境。

    但是她恨他,卻不該忘記他。

    他的內心無比清楚地告訴他,他寧願她恨他,也不想她忘了他。

    「當初,扶綏池家……」

    一向冷清自持的人,忽然連話都不會說了。

    對著少女那雙純淨如舊,卻充滿困惑懵懂的眼睛,他的聲音忽然卡在了嗓子裡。

    早就已經,回不去了。

    面前的人久久不發一語,全無半點金鑾殿中面聖時,對答如流的自信與冷傲。

    蓁蓁有些想笑,面上卻依舊保持困惑。

    那個時候,她就坐在帘子後,慢條斯理地剝著荔枝。

    她居高臨下,看著那雙清冷的眼,在心裡緩緩地織起了一張網。

    這張網,是為他白雨漸準備。

    她知道他會來的。

    他會來到燕京,入仕為官。

    不論是為了池仙姬,還是為了他背後的白家、明家,他都一定會來的。

    少女烏溜溜的眸子瞧著他,瞧了一會兒,就不感興趣地移開了視線。

    她咬了一下嘴唇,忽然彎腰,很輕鬆就從他的臂彎下穿過去,繞到他的後面。

    她推了推那扇被他合上的門。

    一雙修長的手卻猛地按在門扉上,分明用了力道,導致那扇門紋絲不動。

    她下意識抬頭望,男子垂眼,眼中藏著千言萬語。

    「讓我出去呀。」

    她有些急了。

    她好像不太會發脾氣。

    白雨漸有些恍然地想,大概從小就是這樣的性子吧,當初被冤枉成那樣也沒有歇斯底里,看向他的眼睛總是水霧濛濛,可憐又難過。

    那樣一雙眼睛,出現在今後的每一個夢裡。

    一切都變了,好像又一切都沒變。

    她的神態警覺,曾經面對他時自然流露出的依賴與親近,褪得乾乾淨淨。

    好似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個全不相干的人。

    「你怎麼會在宮裡?」

    白雨漸要極力平息,才能正常地問出這句話。

    他很冷靜。

    他確定自己很冷靜,語氣也十分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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