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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00 作者: 杳杳雲瑟
    眸色漠漠,宛如一抹可望而不可即的月色。

    卻惹得公主越發想要親近。

    隔著池塘,有人遠遠看著這一幕。

    不正是那位,遲遲不至的貴妃娘娘麼?

    玄香看著少女唇角意味深長的笑。

    她笑的時候眼尾向上斜飛,一些瀲灩的水光從瞳仁里傾瀉出來。

    美得驚心動魄,像是一幅畫活了過來。

    但是,她看著對面白衣人的眼神很奇怪。

    玄香形容不出那種感覺。

    像是在看著一件器物,評判他的價值。

    沒有絲毫的情緒夾雜在裡頭。

    「玄香。」

    輕柔的嗓音響起,像是鉤子般撓動人心。

    玄香立刻跪下:「娘娘有何吩咐。」

    少女握著團扇,點了點那處的白衣人。

    她手指細長,肌膚雪白細嫩,幾乎可以與羊奶媲美。

    舉止優雅,讓人心馳神盪。

    「你看那二人如何?」

    玄香忖度她話中深意:「公主是佳人,狀元爺是君子。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君子?」

    玄香聽見一聲嗤笑,轉瞬即逝,像是她的幻覺。

    「君子配佳人,倒也不錯。」

    「愛妃在說何人?不如朕也聽聽?」

    一道低沉聲音響起,一襲明黃身影悄然靠近。

    皇帝是個約莫二十上下的年輕人,相貌清雅溫潤。他親昵地彎下腰來,手臂圈住宮裝少女,唇角帶笑。

    玄香立刻叩首:「奴婢拜見皇上。」

    「皇帝哥哥!」少女嬌喚,撲進他的懷裡。

    她身量嬌小,皇帝輕而易舉便將她籠罩在披風之下,頗為親昵地點了點她的鼻尖。

    「這樣冷的天,愛妃還不多穿點。」

    少女癢得咯咯直笑,忽然踮起腳尖,貼近他耳邊,不知輕聲說了什麼。

    皇帝摟著她肩膀的手微緊。

    在玄香眼裡,聖上當真是寵愛極了貴妃娘娘,竟連規矩體統都不要了,任由她黏著自己撒嬌。

    而貴妃娘娘如今算來,也才不過十七的年紀,榮寵至此,將來必定是貴不可言……

    而那邊,天子久久不至,難免惹得議論。

    太監忽然宣旨,貴妃稱病不來。

    皇帝心疼貴妃,擺駕碧梧宮,只令眾卿隨意。

    安寧公主冷哼一聲:

    「真真是紅顏禍水,板上釘釘的妖妃無疑!上回皇兄便為她誤了早朝不說,前幾日還千里迢迢命人從蜀中為她運來荔枝,勞民傷財。」

    「也不知道魏桓從哪裡找來這妖孽,把皇兄迷成那樣。」

    「魏桓?」白雨漸側目看來,聲若玉石相擊。

    「是啊,」這還是男子頭次對她說的話感興趣,安寧面上划過一絲喜悅:

    「她是魏桓的族妹,大名叫做魏元貞,名字起得規矩,可人就不怎麼樣了。每次一見到皇兄,就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真不害臊。」

    白雨漸抿唇,不欲再多打聽。

    畢竟是君王的家事。

    安寧還想再與他多說點話,誰知男子修長如玉的手放下杯盞,離席而去。

    一襲白衣勝雪,挺拔頎長,冷峻孤絕。

    當晚,一卷聖旨到了白府。

    著狀元郎為翰林院編撰,即日起至明淵閣編修太行國史。

    賜令牌,入住濯英殿。

    「微臣接旨。」

    男子垂眸接過聖旨,聲線清寒。

    ……

    翌日,白雨漸踏進閣樓。

    這裡似乎很久沒有人來了,看著滿屋子的灰塵,他嘆了口氣,挽起袖子。

    家道中落後,他獨居多年,事事親力親為,清掃整理之事,自然難不倒他。

    忙碌許久,直到地板書案都光可鑑人,他方才施施然落座。

    負責灑掃的小太監都目瞪口呆了。

    這位狀元郎……未免也太接地氣了點。

    男子挽起衣袖,點燃纏枝蓮紋的燈盞,借著微弱燭光,在燈下鋪開書卷。

    他側顏俊美,鼻樑挺直,墨發用雪色緞帶半束,其餘披散在兩肩。

    白衣染塵,如白璧微瑕。

    難怪聖上當眾贊他——青蓮濯濯。是那璞玉一般的人物。

    小太監不便打擾,悄然退了出去。

    滴漏聲聲,不知不覺,大半個時辰過去。

    白雨漸眸色微凝。

    許是孤燈獨坐,人的心便容易陷入寂寥,難免就思及了過往……

    以往,也有這樣深夜著書的時候。

    這時,常常會有叩門之聲響起,有人低喚一聲「兄長」,送上一盞熱茶,或是羹湯。

    不過恍神一瞬,又繼續落筆。

    他體內的毒至今已經清除了大半,那眼翳之症也恢復許多。

    看事物已然十分清晰,不需再藉助外物了。

    燭火搖晃,照出他袖口的杏花疏影,上面針腳細膩,卻洗得有些發白,顯然是一件舊物。

    他落筆有序,絲毫不亂。

    神色沉穩,一頭長長墨發,安靜地垂在肩側。

    黑者愈為黑,白者愈為白,纖塵不染。

    執筆的手,亦是修長有力。

    偶爾,他會抬起手來,按一按眼角,藉以緩解那股針扎般的刺痛。

    再落一字,他的眉梢忽地一蹙。

    有人。

    這間書室,除了他,還有別的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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