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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00 作者: 杳杳雲瑟
白雨漸卻沒有理會,將它們一片一片撿拾起來,又用帕子包好。
他這番,卻是挑動了蓁蓁一直緊繃的弦,她忽然道:
「兄長何必再與我虛與委蛇。池仙姬如今重傷未治,怕是要失血過多而死了。您是他的夫君,還是好好關心一下她吧。」
白雨漸的手藏在袖子下,聞言皺起眉來,「蓁蓁,不要任性。」
「任性?」蓁蓁輕輕咀嚼著這兩個字,忽地哂笑,「原來在你的眼裡,我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不,或許如同池仙姬所說,是必須被抹去的敗筆。
她勾著嘴角,白雨漸卻看清她眼中沒有半點笑意。
像是兩點寒星的光芒,冰冷無比。
「既然兄長認定是我害了池仙姬,要怎麼責罰,我都沒有怨言。」
「不過,你要親自動手嗎?」
她噙著笑意,望向他的神情不再溫暖。
他會親自動手嗎?就像那年送上一碗含著劇毒的魚湯。神不知鬼不覺地,奪去她的性命。
若是那隻貓沒有意外跑進,死的就是她了。
無數次。
她其實都不該活著的。
落水那一次,他原本就不想救的,所以他第一時間選擇了漠視,任由她沉進水中,苦苦掙扎。
光是想到這,便痛不欲生。
她不想哭的,可是大顆大顆的淚珠,還是不受控制地滑落。
巨大的委屈感擠壓著心臟,蓁蓁感到難以呼吸。
少女的臉上滿是血污,那些都是另一個人的血,也是她傷人的罪證。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沖開那些血跡,露出斑駁的白嫩。
「在那之前,」蓁蓁很努力,才將剩下那句話吐露出來,「兄長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到底是誰?」
「為什麼,你這麼恨我?」
白雨漸眼中有愕然一閃而過。
隨即,他沉聲道:
「魏桓——他與你說了什麼?!」
她卻哽咽著,搖了搖頭。
「蓁蓁,聽我說,你不是。你誰都不是。」
白雨漸蹲下身來,與她平視。
他伸出手掌,似乎想要落在她的肩上,可最終還是放棄了,蜷縮起指節。他的眼眸里倒映著她的臉,一張滿是血污的、稚嫩的臉龐。
迎著少女模糊的淚眼,那一瞬間他竟然有些狼狽,下意識地偏頭避開。
他的下頜線微微牽動,薄唇開合,吐出的話語依舊那麼冷靜自持。
好像剛才的失控,只是她的幻覺。
「池仙姬不會死,你也不會。」
他那樣篤定。
可世上哪有那麼多兩全其美之事?
池仙姬是他深愛之人。
他是神醫,妙手回春。
窮盡畢生醫術,定能保住她的性命,她當然不會死。
可她呢?
蓁蓁苦笑。
她活著也是生不如死。
「這十年,你都是怎麼過的?」
她喃喃,看著他袖口上綿延的杏花,那些花朵是多麼美麗,迎著春光燦爛地舒展著,像他一般。
而她一直都在模仿,想要成為如他一般的人。
可,那些花不知在什麼時候,早就被血污給浸染,再也回不到純白。
沒有人告訴她,她該怎麼做,怎麼面對這一切。
蓁蓁輕聲說,「如果你一早就知道,我是你仇人的骨肉,你又何必將我留在身邊,日夜看著我,這樣折磨自己呢?」
「為什麼,要救我呢。那個時候不要管就好了,不管我是什麼結局,都與你無關。為什麼要多出這十年?」
為什麼要讓她對他越陷越深,再難自拔?
她忍不住地去想,假如從來沒有遇到過他,一切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我真的不懂兄長啊,你到底是救我,還是,想親手殺我一次呢?」
這難道,就是他的報復嗎?
「白蓁蓁!」
白雨漸的語氣驀地嚴厲起來,他從來沒有這樣疾言厲色過。
他膚色愈發蒼白,喘息也有些沉重。
「事到如今,執著於此又有什麼意義?你為什麼要傷池裊?我希望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白雨漸站起身來。
他的眸光是冷的,一直都是這麼冷。
可笑她竟妄圖從裡面得到一絲半點的溫情。
蓁蓁勾唇,指了指掉在地上的東西。
「因為它。」
長春花簪。
「那封信上早就說得明明白白,我對你,有非分之想啊。我嫉妒池仙姬,是以激憤傷人。」
她忽然揚臉,準確無誤地迎上他的眸光,笑意盈盈,頰邊梨渦甜美,「兄長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白雨漸渾身一震。
蓁蓁又低下頭去,輕輕地問:
「那枚簪子,可不可以給我?」
她動了動身體,膝蓋上的疼痛讓她連起身都變得萬分艱難。
白雨漸定著不動,她只好自己彎腰將簪子撿起。
上面都是血跡。
「就算髒了也沒關係。」
蓁蓁自言自語地說,用袖口小心地將它擦拭乾淨,畢竟,這是她過去這麼多年,唯一乾淨溫柔的舊夢了。
到底是,不忍打碎。
抬眼看向白雨漸,忽然輕笑起來。
「兄長為何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放心,我不會自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