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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00 作者: 杳杳雲瑟
    好在地上鋪了毯子,屋裡也燒著地,是以也並不難捱。

    她跪得特別自然特別乖巧,一時間白雨漸都不知該從何訓起。

    正沉默間,聽她試探問道,「兄長呢,您今日也去了……」

    她既然是跟著他進去的,想必看見了全部。

    白雨漸冷臉許久。

    終是緩緩地嘆了口氣。

    「那個池仙姬,是您什麼人。」

    她最最關心的問題,問出來了。可白雨漸深邃浸潤的眼瞳之中,卻一點點漫上了迷茫。

    他站起身來,負手走到窗前,衣袂如雪潔白。

    月色照在他身上,鍍上一層光輝。

    似有神性。

    微風撩動墨發,沐浴後的清香鑽入鼻尖。

    「故人。」

    淡淡的兩個字,故人……

    又是那樣的神情,那樣悲傷的神情。可一閃而逝的脆弱之後,他再次穿上了冰冷的外殼、讓人永遠無法觸碰到內里。

    「白蓁蓁,女戒抄寫十遍。」

    白雨漸轉過身來,嗓音冰冷無情。

    「兄長!」

    「二十遍。」

    白雨漸眸底嚴厲,不容忤逆。

    她不敢置信。

    他從前從不用那些來約束她、管教她的。

    十年,整整十年,他帶她走遍山野,是世間最好的兄長、也是世間最好的老師。

    她的稜角從未被他磨平,在他面前,她永遠保持著最真實的模樣。

    唯獨來到白家這一年,才學會了收斂與掩藏,因為她不想讓他為難。

    「難道如今兄長也覺得,相夫教子,被困一方後宅之中,才是世間女子的出路嗎?」

    蓁蓁眼眶微紅。

    「離經叛道。」

    他俯視著她,皺著眉說。

    那時尚且年輕的蓁蓁,不懂他那眼神的含義。

    那是看著稚子的眼神,藏滿深深的不放心與憂慮。

    「就算離經叛道又怎樣?兄長會一直在我身邊的不是嗎?

    兄長會保護我,絕不會丟下蓁蓁一人的不是嗎?」

    「沒有人會永遠留在你身邊。」

    白雨漸意味不明地說,「你終有一天會面對別離,即便是我,也一樣。」

    「為什麼?你要去哪裡?」她心口湧上巨大的恐慌,難道一直以來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嗎。

    他卻並不回答,「這段時日,不許再出門。若要違逆,便多加十遍。」

    這是要關她禁閉的意思嗎?

    蓁蓁不敢置信,口不擇言,「可是兄長不也一起去了嗎?若是要按照規矩來,兄長也不能隨意走動了。難道只許官兵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住口!」

    白雨漸揚袖,帶著涼意的風拂在她的面上:

    「果真是大了,翅膀硬了,敢與我頂撞。連妓院都去得,還有哪裡是你去不得的?魚龍混雜之地,你便半點不懼?是不是我把你教的太好了?」

    「我……我原是不敢告知兄長的。」

    蓁蓁百般委屈,「可我對兄長從未有過隱瞞。兄長呢,什麼都瞞著我……」

    「強詞奪理。若非我發現,你打算瞞我多久?」

    「兄長不也一樣?若不是我親眼所見,兄長又想隱瞞多久?」

    一輩子嗎?

    「池仙姬……現在在什麼地方?兄長贖她出來,又不帶回。兄長不知道那是什麼嗎,那在旁人眼裡,是養外室。」

    「我已經十五歲了,有什麼不懂的?兄長若是真心喜歡人家,接回來有何不可?兄長是在乎身份之人嗎?」

    「……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白雨漸冷冷地說。

    蓁蓁的心口縮了一下,是啊她憑什麼管?

    她垂下頭。

    「蓁蓁無意置喙兄長的任何決定。可你從前也教過我,君子正身、而後正人。我不懂兄長到底用意為何,只是不忍旁人對兄長橫加揣測。」

    「我知兄長,可外人不知。惡言傷人,三人成虎,我想保護兄長。我不想兄長受到傷害。」

    她想保護他。

    想要那些風雪都不要落在他的身上。

    白雨漸一默,末了只化成冷冷三個字。

    「回去吧。」

    蓁蓁知道勸他不動,勉強站了起來,回頭看他獨坐在燈前,如霜雪覆松,亘古不化。

    翌日,有人守在門前,一板一眼道:

    「蓁蓁小姐,家主有令,您暫時不能離開這個房間。」

    蓁蓁鼓了股腮幫子,重新坐了回去,她繡花是一點不會。

    但要重新學,琴棋書畫,刺繡女工,這世上女子該學的東西,要一樣不落地重新學起來。

    「兄長終歸也是個俗氣的人嘛。」

    她嘟囔著,穿針引線,一朵小小的杏花,在帕子上冉冉盛開。

    「小姐學東西可真快。」

    小秋艷羨不已。

    「都滾開,讓我進去!」

    一道嚴厲的訓斥驀地響起。

    「我奉老夫人之命前來,你們誰敢攔我?表哥最重孝道,難道你們連老夫人的話都不聽了嗎?」白蘭珠趾高氣揚,一把將白雨漸派來看守的人推開。

    前幾天,她被白雨漸用針刺入手腕,手腕麻了好幾天,連筷子都拿不起來,心中早就窩了一大團的火。

    越想越恨,趁著白雨漸又外出的功夫,便來找蓁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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