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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01:00 作者: 杳杳雲瑟
    老夫人捂著胸口,艱難地喘了兩口氣,方才拄著拐杖蹣跚走近:

    「你親自出面,到底太過招搖。朝廷那些人來得突然,說不定就是為了十六年前的舊事。」

    「萬一,他們打的是趕盡殺絕的主意……在這個節骨眼上,絕不能出事!雨漸,你就聽祖母一次。」

    她隱晦掃了一眼他身旁的少女。

    舊事?什麼舊事?

    難道,這就是兄長接連幾日不歸家的原因嗎?

    白蓁蓁還在思索,袖子卻被人扯住。

    蓁蓁心中砰砰直跳,腳步不由自主地隨著他走遠。

    白琴氏拐杖敲擊地面,「你……給我站住!莫非那些傳聞是真的?你真要將她……?」

    收入房中?

    白雨漸腳步頓住,聞言皺眉,似乎不解其意。

    「我帶回來的人,自有我來看管。她的去留,就不勞您費心了。」

    蓁蓁臉有些發熱。

    她低頭,看著他拽住衣袖的手。

    白皙修長的手指泛著如玉的光澤。

    兄長不喜與人接觸,自她長大之後,主動碰觸更是少有了。

    她藏在衣袖下面的手指用力地蜷縮起來。

    「表哥……」

    忽地,一聲痴痴的囈語傳來。

    白蘭珠不知在雪中站了多久,她的手凍得通紅,痴痴凝望著白衣男子。

    他卻漠然走過,連腳步都沒有放緩一瞬。

    身後一靜,壓抑的低泣聲響起。

    過了垂花拱門,白雨漸便鬆開了蓁蓁。

    少女落下半步,招來個下人,低聲囑咐速速將小秋救出,這才快步跟上男子,踩著他在雪地上的腳印,她把這個當做遊戲,玩得不亦樂乎。

    「兄長外出這般久,是去辦事了嗎?」

    「嗯。」

    簡短的應聲,便沒了下文。

    他話少,很多時候都是她說,他靜靜地聽。

    蓁蓁露出一個笑,頰邊梨渦淺淺,「兄長這次回來,可要嘗嘗我的手藝。」

    他依舊一聲「嗯」,側臉寡淡,似有心事。

    蓁蓁不以為意,央他去杏花院坐坐。

    得他點頭,這就跑進灶房忙前忙後起來。

    她剛學會下廚,就迫不及待想給他露一手。

    她悟性好,學東西總是很快。

    簡單的一道紅燒鯉魚,也能做的色香味俱全,不遜色外邊的酒樓。

    白雨漸坐姿端正,儀態極佳,不似一介籍籍無名的郎中,倒似那簪纓世家的貴族公子。

    忽地,蓁蓁皺起眉,

    兄長抬袖之間,有一股陌生的味道傳來。

    那是一絲幽幽的,脂粉的香氣。

    混雜在藥香與松香之中,若不仔細聞根本聞不到。

    白雨漸淺嘗輒止,並不貪圖口腹之慾。

    看了眼不知為何忽然變得沉默的少女,他放下筷著,溫聲詢問:

    「你的《難經》看得如何。」

    《難經》是一本中醫著作,蓁蓁其他東西學的快,在醫術上卻一直沒什麼進益。

    她找出那本書卷,低頭有些赧然:

    「看了大半,卻多有不解,是蓁蓁愚笨。」

    白雨漸意味不明地掃她一眼:

    「為兄倒不覺得。」

    他聲線清冷,如同浸在水中的寒冰,讓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莫非兄長怪責蓁蓁……不夠用功。」她捏住書頁的手指有些用力。

    白雨漸默然不語,只是將書拿過,給她細心講解起來。

    有些東西他其實早就講過,卻不厭其煩,一遍一遍為她闡述其中關鍵。

    蓁蓁偷偷打量他。

    燈光下男子正襟危坐,衣領掩得極嚴密,透出蒼白的皮膚,整個人似乎在發著微光。

    若有似無的藥香,鑽入鼻尖。

    那股脂粉香氣,就好像是她的錯覺。

    她想起小時候,她剛被他救回來,怕生得厲害,不肯自己一個人睡。

    兄長會輕輕拍著她的背部,哄她入眠。

    日復一日伴她入睡的,就是這股藥香。

    令人安心的香氣。

    她說,她對兄長只有敬重。

    可,年少而知慕艾。

    燈火噼啪一聲,她連忙移開視線。

    白雨漸何等敏銳,早就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他修長的手指一頓,合上書卷。

    「今日你受累了。困了就先歇息吧。」

    蓁蓁想說,沒有沒有,她可精神了。

    可他已經起身,雪白衣袂拂過,她只好點了點頭,追問:

    「兄長要去何處。」

    外面飛雪漫天,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他回來不過一個時辰,又要去哪裡?

    白雨漸只留下兩個字,「出診。」

    蓁蓁有些怔愣,出診?

    他不是早就,不為任何人診治了嗎?

    白雨漸邁步離開,獨留她一個人坐在空落落的房間裡。

    她一轉頭,看到角落裡躺著一把傘。

    一把二十四骨的油紙傘。

    初遇白雨漸時,他便撐著它。

    這把傘從她遇到他的時候,就陪伴著他,想必對他意義非凡。

    她連忙抱起那把傘,顧不得許多,飛快地往雪地里走,烏髮沾了薄薄的雪粒子。

    有僕人見她一路飛奔,不住地朝她看:

    「蓁蓁小姐,這是給家主送傘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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