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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59:31 作者: 長安街的藥鋪
    她不是蠢的,不會因那宮人一句話便以為這些畫像當真是裴珩授意送來的。

    她只是擔心,許是昨日國恩寺一事,又或是沈寶蔻之事叫裴珩受了牽連,皇帝這是以為自己對裴珩來說珩重要,以為這般便能也叫裴珩痛上一二了。

    可是事實呢?

    謝幼蘿望向簾外的方向,腦海里浮現出許多裴珩邁著長腿,闊步朝自己走來的場景。

    耳側夜風就著窗隙鑽了進來,秋日的風拂在面上,略帶幾分涼意,讓她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在晉州山林中,兩人曾在風中唇齒相依的畫面。

    太多太多兩人一點點彼此貼近的回憶,以至於她想,事實應當是,曾經這個男人為了裴荀照拂自己,後來對她應當了動了一點心思吧。

    她知道她是地上的一根雜草,他是天上流轉的白雲,他們之間隔著世家貴族眼裡無法跨越的溝壑。

    可是如果——謝幼蘿沒有繼續想下去,事到如今再次揣摩裴珩的心思實在叫人費神。

    她眼下只想確認一件事,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不用皇帝用這畫像讓她離開裴珩,她自己會離開。

    這樣他在旁人眼裡,便再也沒有軟肋了。

    她亦不用總是糾結這件事,可以了無牽掛的回到晉州。

    「碧雲,去看一下三爺現在何處。」

    兩人鬧這彆扭,碧雲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早就從白越那裡打聽了裴珩的行跡,就等著謝幼蘿開口了,於是道,「奴婢方才出去,見白越正往三爺書房方向去,想來是在書房內,姑娘可要現在便去?」碧雲說著取下了披風,只是才轉了身,便見方才還躺著的人已經起身出了房門,她哎呦一身抱著衣服緊緊跟上去。

    謝幼蘿過去書房時,白越正從裡頭出來,見她來了與碧雲對上一眼,上前笑道,「謝姑娘,三爺剛就在裡頭,您進去吧。」

    「多謝白侍衛。」謝幼蘿說完上了台階推開門。

    屋裡窗戶沒關,燭火搖曳著。

    男人背手立在窗前,聽見動靜也沒回頭。

    謝幼蘿出來的急,穿的單薄,此刻那徐徐夜風,叫她不禁縮了縮肩,她深吸口氣,緩步走過去,彎身道,「阿蘿見過三爺。」

    她許久未這般規矩循禮了。

    那儂軟的語調聽在耳內分明該是極舒服的,可不知怎的,裴珩覺得這幾個字細品起來,叫人心裡生了幾分不舒坦來。

    她不該這樣客套守禮,她應該如之前那般見了自己淺笑著喚自己一聲,三爺。

    裴珩抬手在額前摁了兩下,宮裡那事他自始至終都未曾放在心上,皇帝只說讓她挑,尋個由頭說挑不中便能應付過去,這麼久了,莫非這人還不信自己處理不了這件事?

    又或是,她當真存了想要嫁人離開的心思?

    謝幼蘿見他依舊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自己,於是再走的近些,將沈寶蔻交給自己的錦囊拿了出來,道,「三爺,這是沈姑娘讓我交給你的,她說,想讓三爺替她送到蕭掌印手中。」

    原來是為了旁人的事來找自己。

    裴珩暗自發笑,終於轉過身將那錦囊接了過去,「他們的事,你都知道了?」

    謝幼蘿點點頭,「嗯,阿蘿很羨慕他們,但是又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羨慕?裴珩挑了挑眉,深邃的眸子緊緊盯著她嬌俏的臉龐,似乎是冷著了,鼻尖微微泛紅,他合上了窗,邊道,「怎麼說?」

    謝幼蘿卻笑著搖搖頭,「三爺不會懂的。」

    他不會懂,她羨慕沈寶蔻和蕭辭的兩廂情願,哪怕攸關生死,也要彼此奔赴著。

    裴珩的確不懂,蕭辭蟄伏多年,最後到底因為一個女人放下了自己背負的所有仇恨,細想或許是好事,這些年蕭辭表面風光,大權在握,但心底備受煎熬,他都看在眼裡,如今從仇恨里解脫,卻又因為女人身陷牢獄——

    他和蕭辭不同,在旁人眼裡他是天之驕子,沒有那些無可奈何,他不需要運籌帷幄費盡心機去奪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你放心,他們不會有事的。」裴珩以為謝幼蘿是在擔心沈寶蔻,這人的朋友不多,能與沈寶蔻交心,實在難得,「蕭辭自有法子解脫,至於沈寶蔻,她亦有她的法子。」

    謝幼蘿想起那日沈寶蔻忽然裝瘋,心下瞭然。

    她抬眸望向裴珩。

    男人的唇微微抿著,那雙她試圖一次又一次望進去的眸子依舊沉的深不見底。

    她無數次渴望在這雙眸子裡看見自己的身影。

    她退縮了,於是收回目光,低下頭去。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書房裡霎時間安靜下來。

    謝幼蘿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莫名,怎麼這時候又止步不前了,來之前不是就已經想好要做什麼了嗎?

    大概是害怕吧,害怕那個結果與自己所想相背。

    這般胡思亂想的功夫,她掃到裴珩桌案上那一挪書畫。

    這是今日宮裡送來的畫像。

    有幾幅被人打開,兩兩交疊在桌案上,謝幼蘿心思微動,朝桌案走了過去,細細打量著這些畫像。

    裴珩眼底微動,俊臉漸漸沉下去。

    夜風拂過窗牖,許是他方才沒有關嚴實,竟劈出了一道縫隙來,皎潔的月色從縫隙里躥進來,屋裡的燭火為它染上一層暈黃。

    而謝幼蘿恰好籠在這抹朦朧的月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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