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2023-09-25 19:59:31 作者: 長安街的藥鋪
謝幼蘿接下來一段日子,總是窩在屋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這時間也是快的很,一眨眼竟快到除夕夜了。
距離裴荀過世,已是一個月余。
指間光陰,也不過如此。
偌大的侯府自是無人惦記她這個與裴荀和離了的人,便是說上幾句,亦是嘲諷挖苦,見她也不出那院子門,只當她是經歷過喪夫,和離等事,受了極重的打擊。
那姚氏倒是跑她這跑的勤,不過總叫她推託不見。
碧雲合了門,進來道,「這二夫人怎麼總往咱們這跑,姑娘都拒了好些次了,這人要臉樹要皮,她沒臉沒皮不是?」
盛嬤嬤笑了,「你這丫頭,什麼時候會的耍嘴皮子,二夫人是閒了,侯爺閉門不出不見客,各個姨娘也只能守在屋裡,三爺這一個多月聽說亦是沒回來過——」
謝幼蘿原是趴在桌上,這會露出一隻眼睛,望著盛嬤嬤,「這三爺,不回來,侯爺都不管得麼?」
按理說,如今侯府只剩裴珩這麼個獨苗苗了,永寧侯應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才是。
盛嬤嬤道,「三爺生性孤僻,獨來獨往慣了的,與侯爺父子之間素來話少,他是個有自己主意的,而且在外邊也有自己的宅子,只要不鬧出事,侯爺都是放他去的。」
「這樣呀,」謝幼蘿雙手撐著下巴,喃喃道,「快過年了罷。」
屋外起了風,擦過窗柩,卷進了屋裡,盛嬤嬤忙去合上窗,「是呀,姑娘想怎麼過?」
謝幼蘿搖搖頭,如今這境況,她如何有心思去過什麼節。
永寧侯雖應允了裴荀,叫她在這府里住下,吃喝不愁的,但她卻不想在侯府一直住下去,這段時日所經歷的,叫她透不過氣來,從答應和離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離開的打算。
這一個多月來,她每日吃素,抄寫佛經,為裴荀祈福,以回報他的一番籌謀。
還有一事,做完了,她就可以沒有遺憾的離開了。
想到這,謝幼蘿道,「嬤嬤,我明日想出去一趟。」
盛嬤嬤就怕她每日待在屋裡給悶壞了,聽她說想出去,自是高興,連連點頭道,「成成成,姑娘要去哪,老身都陪您一道。」
謝幼蘿抓住盛嬤嬤的手,道,「嬤嬤,我想一個人,去散散心。」
「一個人?這——」
碧雲道,「要不,奴婢陪姑娘去。」
謝幼蘿想了想,盛嬤嬤年紀大了,外邊天寒地凍的,身子骨受不住,於是點頭道,「也成,這樣嬤嬤也就放心了。」
下午末時,寒風陣陣,碧雲往窗縫裡瞧,毛羽般的雪花竟生生砸進了眼裡,她退回來,抹著眼道,「真是沒個好天,又下雪了。」
盛嬤嬤點好香,噓聲道,「你小些聲,姑娘在抄經呢。」
碧雲縮了縮肩,往內屋的案子上望了眼。
謝幼蘿一身素衣,纖細的腰背挺的筆直,手執筆桿,一筆一划,認真抄寫著。
盛嬤嬤輕輕放下珠簾,兩人離開,合上門,轉身就迎面碰上一人。
她們很是愕然,正要出聲,卻見那人抬了抬手,搖搖頭。
屋裡光線很暗,窗帷都緊著。
爐子裡點著香,味兒淡,提神醒腦的檀香。
抄完幾紙,謝幼蘿正要起身,松鬆手腕子,卻在抬頭那一刻,瞧見簾外站了個高個人影。
她驚得掉了筆,呆呆看了好久才道,「三爺,怎麼是你?」
那人沒有進去,轉身在外間的桌子旁坐了下來,「這陣我在忙,今兒回府,聽說你應了和離之事?」
謝幼蘿有些侷促,幸好碧雲這丫頭有眼力勁,進來給裴珩沏了茶,站在了邊上,她才低聲道,「恩。」
「他臨前的話你都聽著了,往後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
謝幼蘿沒吭聲,這人極少笑的,總是冷著一張臉,隻身站在你跟前,氣都不出一聲,那雙眼睛明明是沒有任何情緒的,卻看的叫人心底發虛。
她還如何敢去煩擾他,更何況自己那芝麻點子的事,怕是還入不得這人的眼,不過是因著裴荀的臨終囑託,與她客氣一道罷了。
她低頭撫著杯盞,眼眸低垂,亦不知有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裴珩沒有太多的耐心,他說過的話素來不會說第二遍,於是臉色一沉,道,「又困了?」
他這個「又」字是意指上回守靈時犯困給他當場逮著的事,謝幼蘿聞言,反應了過來,習慣性地咬了咬唇,「三爺的話,我聽著了,也記著了。」
裴珩緊繃的臉這才緩了緩。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裴珩打量了幾眼她這屋子,是簡陋了些,連暖爐都未置辦,瞧她性子內斂,不愛說話,想必亦不會主動找人來置辦,他一手不輕不重地敲著桌面,道,「屋裡缺什麼,叫人與管事的說。」
謝幼蘿望著眼前的杯盞,「謝三爺,我這是什麼都不缺的。」
裴珩坐了會,那雙深不見底的眼,定定望著她,謝幼蘿有些不自在,手心冒汗,見他一杯茶不知何時見了底,於是起身,不想一手抓住了茶壺底端,滾燙的熱度貼上來,謝幼蘿低喊一聲,下意識地丟下茶壺,一桌的熱水濺開來,謝幼蘿連連退了幾步便退不動了,她回頭,才發覺自個方才一股腦的撞上了他。
男人的胸膛寬厚硬朗,卻不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