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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59:31 作者: 長安街的藥鋪
不料謝幼蘿這時候開了口,帶點鼻音,「我……我可以去看看麼?」
她的意思,裴珩自然是聽懂了,他是斷不信謝幼蘿是不舍裴荀的,不過他也沒功夫去琢磨她的意思,只定定看著她道,「明日起你是要為他守靈的,不急於這一時。」說完便大步離去。
這人真不好說話。
回了屋,那丫鬟伺候她更衣。」四夫人,奴婢喚做碧雲,三爺說了,以後就由奴婢照顧您起居。」
謝幼蘿躺上床,望著被碧雲掛起的那套鳳冠霞帔,腦海里今日發生的事又過了一遍,她覺得腦袋又漲又疼,這世上有幾個人是她這樣的,剛嫁人便喪夫,這活寡守的是一天都不少。
良久才回過神來,想起那丫鬟的話,沉吟片刻,才道,「那三爺,三爺是什麼人?」她後面話沒說出來——
怎麼覺著這侯府的人都敬著他,都怕他。
碧雲給她蓋被子,見她睡不著,遂將這府里的事大概與她說了一通。
裴老侯爺統共五房姨娘,生倒是會生,可惜生的都是姑娘,原是正室生了四個哥兒,不想老大幼時夭折,老二幾年前戰死沙場,如今老四也去了,便只剩下裴珩這棵獨苗苗了。
謝幼蘿不禁唏噓,怪不得永寧侯不過五十的年紀,卻已面容憔悴,整日臥於榻上。
碧雲沒有說太多,勸她睡,「四爺底下沒有子嗣,夫人明日起定是要為三爺守靈的,還是早些歇息吧。」
她剪了燈蕊,屋裡陷入一片黑暗,謝幼蘿露出一個腦袋,望著門窗的方向。
這時候的侯府還是一片通明,偶爾伴著幾道哭聲。
不知是老天爺想要應個景還是天公不作美,竟在這隆冬之際,轟隆隆地下起了瓢潑大雨。
謝幼蘿聽著那雨聲,心底百感交集。
也不知往後的日子會是個什麼光景。
*
翌日,大雨還在下,仿佛沒個頭了。
謝幼蘿這日在屋裡待著,等人喚自己過去守靈。
那邊的人直到傍晚才過來。
來的依舊是裴荀的奶娘盛嬤嬤。
畢竟是自己餵大的孩子,說去就去了,少不得傷心欲絕,這不過一日功夫,竟也憔悴的面如土色。
她是來送孝服的,待丫鬟伺候謝幼蘿穿好之後,這才猶猶豫豫道,「夫人,老身有話與你說。」
謝幼蘿明白,當即揮退了下人。
屋裡只剩下她們倆人。
盛嬤嬤對她的態度已然比昨日好了一些,大抵是覺著這人都去了,留在這世上的,也就是唯一的慰藉了。
謝幼蘿道,「盛嬤嬤,何事?」
盛嬤嬤從拿出一個掌心大小的木盒子,遞給謝幼蘿,道,「其實昨兒早上,四爺便醒了,他叫老身過去,將這東西交給老身,道有朝一日若是撐不住了,就將這東西交給夫人。」
謝幼蘿接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捧著它。
盛嬤嬤怕她打開,忙按住,「四爺說了,夫人萬不得已的時候,再打開它。」
謝幼蘿想起那個男人,喉嚨竟酸痛起來,她緊緊捧著盒子,低聲道,「我記著了,有勞嬤嬤了。」
盛嬤嬤看她似是傷感起來,心道原來這四夫人是個記好的人,不枉四爺為她謀劃一場,想到這,她亦抬手抹了抹眼,「夫人一會去了靈堂,見了那些人不要怕,侯爺答應四爺了,侯府往後就是夫人的家,是不會真叫那些人趕你走的。」
謝幼蘿這會子是真沒忍住,眼淚斷了線般落了下來。
她與裴荀從未見過,可這人,瀕死之際,卻為她安排好往後的事。
出於愧疚也好出於同情也罷,總歸是為自己好的人。
而從前那些所謂為自己好的人,卻挖了個坑,就等著她去跳。
外面來人催了,謝幼蘿擦擦眼,將東西放好,推門出去。
白幡掛滿了侯府,謝幼蘿走在路上,只覺分外的安靜。
裴荀生前喜靜,哭也就哭昨日一夜,天明了,就管著自己那張嘴,誰也不許哭出聲。
這是裴珩下的令。
老侯爺痛失愛子,一病不起,家中治喪期間,大小事宜皆交給三爺裴珩。
他的話,本就沒人敢不聽的,更何況是這會子。
謝幼蘿踏進靈堂時,內院的女眷們跪了一地,待她來了,才漸次起身。
不知是誰說了句,「是她害死了四哥哥。」
眾人緘默。
謝幼蘿跪了下來,沒說話,微微彎下身子,往火盆里燒紙。
「我要去找爹爹,將她趕出去。」
盛嬤嬤站在謝幼蘿前面,護犢子般壓著聲音道,「三姨娘,八姑娘年紀小,嘴上沒個靶,你這個做姨娘的,該是好好引導才是,別叫這些風言風語擾了咱們四爺的清靜,回頭告了三爺去,該是找三姨娘討個說法了。」
三姨娘聞言,氣的牙齒打顫,偏偏又反駁不了,只得抱著八姑娘,連連道,「嬤嬤說的是,小孩子不懂事,我回去好好說說她。」
「夜了,各位都散了吧,這裡有四夫人守著。」
眾人就等這話,於是紛紛退去。
謝幼蘿抬頭,道,「盛嬤嬤,謝謝你。」
許是進了靈堂,盛嬤嬤臉色不大好,眼底有淚,卻克制著自己聲音道,「夫人守著罷,莫睡了去,記得往炭盆里添紙,老身也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