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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9:04:46 作者: 故搖
沈烏怡被拉走了,面色難為,但很快就掏出手機,回想起剛才巷子裡的情形,莫名心底發慌,越想越不對勁,第一時間幫忙報了警。
於洲看著她的背影漸漸遠去,眼睛暗沉下來,唯一的光滅了,不出一分鐘,窄巷裡響起不容忽視的拳打腳踢聲音。
一群男孩圍著於洲施展暴力,被群毆的那個男孩蹲在角落無助地抱著自己的頭,脊背緊成一道弓,死咬牙關,沉默地沒發出一聲呼痛。
警笛聲響徹整條街,警察趕到的時候,現場只剩下一起圍毆於洲的幾個人,只好繳了他們的器具,先抓走這些帶頭打架的人回去。
當年那群人被抓時,個個都渾身遍布血淋淋又嚇人的傷,據說於洲也好不到哪去。領頭羊對人陰笑道:「那個撲街講不定跑出去就喺邊個角落死咗咯。」
但是從那天之後,於洲的行蹤徹底消失,人間蒸發了般,生死下落不明。
沈烏怡人生的轉折卻真正從此開始了。
她失去了父親,也漸漸失去了所有朋友。
後來沈母得了重病,心髒不好,對她更是愈加嚴厲,心情有陰有晴,掌控欲極強,常常是打她幾個巴掌後又給她一顆甜棗。
身邊的大人親戚都心疼她母親獨自一人挑起重擔,時常叫她照顧好媽媽。
沈烏怡的青春期就在如此壓抑自己的情況下度過,有個人慾望是不道德的,是不應該的,那件事便深深刻印在了她的記憶,如影隨形般影響著她,浸在無止境的內疚中,但卻從未開口提及過。
一直到進圈,她終於能把壓抑許久的自我融入投射進角色里,盡情釋放熱情,釋放角色的情緒,可噩耗來得太快,沈母離世後她再次跌入谷底。沈母從始至終都不希望她繼續待在演藝圈從業,所以她一直想要做到最好,拿獎給天上的父母看見,她沒選錯,更沒走錯。
可惜徹底失去雙親後,沈烏怡真正成了一個漂浮而沒有根的人,時不時就會想起當年父親出事那天。即使權衡過自己的做法沒問題,但還是無比內疚。
夜深人靜時她會想很多東西。
會想於洲的結局是什麼,會想如果自己當時直接去把他救下,是不是他會有一個更明朗的人生。
但是同樣又會想到自己的父親,那可是最後一面,不可能捨棄,否則一樣會遺憾一輩子的。
更會想媽媽的去世,究竟是不是當年的因果報應。可如果真要報應,為什麼不報應在她身上?她情願如此也好過現在。
如此煎熬地反覆循環,到最後把自己的精神徹底耗干,差點就死在那個格外漫長的寒假。
——如果沒有邊原。
即便已經離十四歲遠去了很多年,但那始終是一個心結,一道刺。
後來沈烏怡回看這些年,她才後知後覺到,她早就沒有夏天了。
從背身離開巷子起,她再也沒有夏天了。
只有嚴冬。
甚至也失去了白天,只有無人的黑夜屬於自己。
……
「烏怡姐,你知道這些有多痛嗎?」程承深盯著她,不緊不慢地掀起自己的褲腿,微弱的光下,露出自己的兩條腿,明顯而駭人的手術疤。
沈烏怡顫抖著嘴唇,心驚肉跳,回視著他,久久說不出話。
原來程承深就是當年那個毫無下落的男孩,於洲。
肌肉上有一道極其長的紅腫傷疤,往下蔓延,格外顯眼,似手術未縫合好的模樣,像一條殷紅色的血蟲攀附在肌肉。
這是他骨折做壓鋼板手術留下的,連帶著他的恨意,永遠無法消散。
當時程承深被人堵在巷子裡圍毆,被打得渾身是血,終於找到機會拖著劇痛的腿逃走,卻因此落下了病根,呼吸功能不全,腦震盪短暫失憶,雙腿嚴重骨折,差一點兒就再無法站起來了。
程承深平靜地展示著傷口,指著腿:「這裡曾經埋著三枚鋼釘。」說完手指換了個方向,「這裡四個。」
十年了,程承深仍然知道如何最快地擊中她的愧疚心。
眼淚徑直滾落下來,一滴一滴地墜到空中。沈烏怡紅著眼眶,脊背哆嗦,更加後悔當初,顫聲不斷重複道: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程承深坦白了自己曾受的痛苦,還沒停下,甚至繼續刺痛她最深的傷痕:
「你難道沒想過,邵雅真是被你害死的?」
邵雅真是沈母的姓名。
程承深眼神陰暗,沈父該死,沈母也該死。他拿起椅上擱置的利刀,磨了下木面,說道:
「但最該死的,其實是你——」
沈烏怡睜著眼看他,喉頭內疚的澀意阻滯,控制不住洶湧淚意,邊掉眼淚邊開口,瓮聲瓮氣:
「我理解你會懷恨在心……」
畢竟當時在他眼裡,她確實是對他的求救視若無睹。
話沒說完,程承深陰森一笑,截住了她的話頭:「別哭啊烏怡姐。」
「你也痛回來,我們就公平了。」程承深一字一句說。
沈烏怡眼淚順著鼻尖滑落,連哭起來也那麼漂亮,她胸口起伏了一下,試圖向他解釋:「真的對不起……但我當時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離開之後我其實報過警了,這些年也曾經去找過你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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