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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43:37 作者: 岫青曉白
郗長林對母親郗純的記憶實在是模糊,只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有個溫柔又柔軟的人為了哄他吃飯,坐在他身邊彈了好久的琴,幾乎所有樂器都換了一遍,最後一種是琵琶。
等郗純停下手上動作時,郗長林記得她說:「媽媽也很累啦,寶寶和媽媽一起吃飯好不好?」
他不記得那時候他說的是好,還是胡鬧著把碗推開、絲毫不聽勸,但如果時間能夠重來,倒回二十年前,他一定會對那個女人說「好,我們一起吃飯」。如果可以,他想今後的幾十年都和那個女人一起吃飯。
可是沒有如果,神的恩賜,不會有第二次。
在賀遲看不見的地方,郗長林漆黑眼眸之中多出一抹悲傷,不過一眨眼,傷感即散開去,恢復成了淺淡笑意。
「當年你為什麼會來寧海城?」郗長林問賀遲。
男人「嘖」了一聲,「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問這個問題。」
郗長林一翻白眼:「不說就算了。」
思索了片刻,賀遲低聲說起那段往事:「六年前,我22歲。當時爺爺已經流露出要直接將位置傳給我的意思,於是我父親起了殺心,並採取行動。這座城市裡有一部分我外公和母親留下的、我當時能夠動用的力量,所以我逃到了這裡,策劃反擊。」
「你來這裡的過程一定很艱險。」郗長林感慨。
「不止如此,我到了這裡,和接應我的人匯合後,依舊差點喪命。」賀遲把一直掛在臂彎里的外套披在郗長林身上,按住他的肩膀,抬手指向一個方向。
「就在那邊,那裡有一座玫瑰莊園。我來到寧海城不久,有人送來一份文件,說當年我母親在那兒給我留了一個裝備箱,埋在D區的第二個雕像下。那份文件有我母親的真實簽名,裝備箱也是真的,不過是個騙局。
那時候玫瑰莊園旁有個工地正在施工中,他們想借著噪聲遮掩,把我射殺在那裡。不過我父親蠢就蠢在把騙局做得太逼真,我搶先從裝備箱裡取出槍械,狙了埋伏起來的人。」
賀遲將一段驚心動魄的經歷說得輕描淡寫,就像在講一個不痛不癢的故事。那些生死無關緊要,只有抓住眼前人,才是最迫切的願望。
郗長林聽完後挑了一下眉,走去路旁,摘下了一根被風折斷、但仍掛在樹上的枝丫,然後甩掉水珠,伸手碰了碰開在上面的花。
「是在遇到我之前還是之後?」他問。
「之後。」賀遲回答。
一個人一旦開始對另一個人不再有保留,一個人一旦開始對另一個人產生好奇,多半意味著已經將他放在了心上。
郗長林的行為與話語如此,但自己卻沒有意識到這點。他轉著眼眸,輕輕「唔」了一聲,把花摘下來、擦乾水珠,夾在賀遲領結上,爾後拍拍這人肩膀,輕笑道:「獎勵你一朵小花花。」
賀遲低頭看了眼這花,語帶笑意:「只獎勵花?」
「再拍拍頭,之後的小龍蝦和啤酒我請了。」郗長林裝出一副認真模樣。
「還真是有誠意。」賀遲輕哼,抓起這人手腕,繼續朝前走。
拐過街角,前方一片燈火輝煌,食物香氣溢滿鼻間,鮮香麻辣,讓人食慾大開。
賀遲毫不在意身上的高定成衣,和郗長林一起踩進髒亂油膩的夜市街。
那家郗長林曾是常客的燒烤海鮮店沒有關閉,暴雨過後的夜晚,出門乘涼覓食的人大增,即使是到了深夜十一點,生意依舊火爆。
郗長林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拉著賀遲走向另一邊。
「人太多了,等排到我們,恐怕已經十二點了。」青年小聲道。
賀遲很是欣慰:「那我們現在回去?」
「不。」郗長林拒絕得徹底,「這裡還有一家好吃的。」
「什麼好吃的?」賀遲挑眉。
「你沒聞見?」
「我只聞見了一股惡臭。」
郗長林「嘖」了一聲,目光涼絲絲的將賀遲上下一番打量,再抬手指著這家店的招牌,說:「惡個錘子的臭,這是來自廣州柳州的神秘配方,大名鼎鼎的螺螄粉的味道!」
賀遲:「……」還真是久仰大名了。
雖然不是很期待,但遇上郗長林後他就從明君變成了昏君,為博美人一笑,沒什麼做不出。
一句「那就走吧」之後,兩個人並肩進店。
螺螄粉的好處是烹煮過程簡單方便,流水線一般的操作,湯底早就調製好,根據辣度不同,取不同深度的湯汁即可。
而螺螄粉還有另一個好處,那就是賀遲沒吃過,不清楚辣度。
郗長林飲食喜好偏辣,一般會選麻辣或重辣,但這一次,他面不改色地對店員說要了中辣。
這個選擇聽在賀遲耳中,以為這人百年難得一遇的乖巧了一次,再度感到欣慰。
----直到他的那份中辣被擺在面前。
健康生活、注重養生,鮮少吃重油重鹽重辣椒食品的賀先生當即被辣紅了眼。
郗長林抽出一雙竹筷,慢悠悠夾了一塊脆腐竹吃下,才輕聲開口:「遲遲,這是自己的選擇,可不能浪費糧食哦,要知道你這一頓夜宵的錢,人家山區裡的小朋友能吃好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