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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43:37 作者: 岫青曉白
他接著抬眸掃了眼路況,見還算良好,便唰的一下抬手,把雞翅塞進賀遲嘴裡。
「賀遲,你不打算告訴我嗎?」青年漆黑眼眸里微光閃爍,笑得乖巧無比。
賀遲被他惹得又好氣又好笑,將已經冷掉的雞肉吞咽下去後,放慢車速,緩緩開口:「謝盞和宮傾同歲,死的時候才十九。那個時候,謝盞的死絕大部分是宮傾的原因。」
那段往事如同畫卷一般鋪開到郗長林眼前。
說來也是俗套,保姆的兒子死心塌地喜歡上了和他青梅竹馬的宮家二少爺----宮傾。
兩個人身份上的差距,讓謝盞的愛卑微到了泥土中,只要是宮傾開口,他什麼都願意做,宮傾顯然知道謝盞的心意,卻什麼也不說,什麼都不拒絕。
後來宮傾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就是前不久剛訂婚的未婚妻----他毫不隱瞞地將這段心意告訴謝盞,並讓謝盞出謀劃策,幫忙追求。
那個女孩要山頂的一朵花,而謝盞的死,正是因為那朵花。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山頂懸崖,小心翼翼地把花摘下,卻沒能讓自己小心翼翼地回到地面。而發現謝盞屍體的人,不是宮傾,也不是那個要花的人。
是宮酌。
「謝盞失足跌落的山崖下,是不是有一片大馬士革玫瑰叢中?」
在賀遲將這段故事娓娓道來的過程中,郗長林第一次插話。
賀遲「嗯」了一聲,繼續道:
「不過有一點值得一提。在那之前,謝盞被查出患了癌症。當時的醫療手段沒辦法治癒,只能依靠儀器維持生命,而謝盞的家庭沒辦法負擔昂貴的費用,砸錢來給他續命,所以那個時候,謝盞已經走到生命盡頭了。」
「失足墜崖的前一個晚上,宮酌聽見宮傾和他正在追求的女孩聊天,那女孩說『反正謝盞也要死了,不如加以利用,讓他死得有價值一些,我想要後山頂上那朵野百合,你讓他給我摘來,如果他摘到了,我就答應和你在一起』,宮傾說『好』。」
「而聽見了這段對話的宮酌,卻沒能阻止謝盞答應宮傾,去辦那件所謂的有價值的事。所以謝盞死後,宮酌才會發了瘋似的跑出國尋求逃避。」
故事的開篇就似一杯陳年舊酒,品到後來苦澀逐漸溢出,郗長林想起宮酌曾經說過的話,眼前不禁浮現出少年死在大片鮮艷盛開的大馬士革玫瑰叢中的場景,被花刺劃破皮膚,被花雨掩埋住面孔。
「他死了好多年啦,喜歡過他的憎恨過他的,都漸漸把他忘了,可能如今只有我還記得,曾經有過這麼一個人。」
那個月冷風寒的夜晚,宮酌喝著一杯自己釀的櫻桃酒,眼神渺遠。
不過細思著賀遲的話,郗長林忍不住蹙起眉頭。
謝盞患的是什麼癌症,症狀是什麼,用以維持生命的儀器又是什麼?是突如其來的發病,還是確診之前就出現了徵兆?
他捏著薯條的手頓住,嘴張了張,但終究什麼都沒說出口。
刻著「庵山公墓」這四個字的石碑在車窗外一閃而逝,賀遲將車停到公墓大門前坪,咔噠的解鎖聲響起後,道:「我知道的只有這些,更多的宮酌沒告訴我,如果你想了解得更詳細,我派人去查。」
「不用。」郗長林斂下眼睫,將薯條丟回小食拼盤的盒子裡,再脫下手套塞進去,給塑膠袋打了個結,打算拿出去丟掉,「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
「你不用跟我說謝謝。」
賀遲給郗長林遞了一張紙巾過去,再取出一把摺疊傘,先一步打開車門,撐開傘,繞去另一側接郗長林。
庵山公墓是一座尋常又普通的公墓,門口支著幾個小攤,賣香燭紙錢和黃白菊花,對面是公廁,再斜對面,就是專門燃放鞭炮的瓦房。
這段時間並非清明,也不是過年祭祖的時節,公墓中格外冷清。郗長林站在支攤前喊了好幾聲,老闆才慢吞吞地轉出來。
郗長林買了兩束花,和賀遲一起沿著並不寬敞的石板路不慢不緊地往前走。他們不知道謝盞的墓碑在哪個區域,便乾脆一排一排找過去。
常青的松柏夾道,雨滴聲聲清脆,忽然的,道路旁邊傳來一陣翅膀扇動的聲音,兩隻喜鵲躥上樹梢,嘰嘰喳喳叫不個不停。
「聽說喜鵲報喜。」郗長林駐足望了一會兒枝頭上那兩隻鳥兒,低聲對賀遲說。
賀遲也抬眼看過去,「預示著心煩的事情都能夠得到解決,有喜事要來了。」
「你居然相信這種玄學?」郗長林偏了一下腦袋,眸眼中浮現驚訝。
「不僅如此,我還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賀遲笑起來,伸手在郗長林腦袋上薅了一把,「神無處不在,如果你陷入絕望,祈求一番,指不定會有用。」
郗長林翻著白眼拍開賀遲的手,提步繼續朝前。
在雙方系統的幫助下,沒過多久,兩個人就找來了謝盞墓碑的位置。宮酌來時放在旁邊的花已經被大雨打歪、滾進泥土中,還有幾片花瓣被風吹落,黏在了石碑上。
郗長林沒有好心清理,只是將手裡的花挨著先前那束放下,再看了一會兒墓碑照片上那個笑容燦爛的少年,便拉著賀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