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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43:37 作者: 岫青曉白
    賀遲在門口站定,腳步聲驚亮走廊上的聲控燈,他整個人逆在光暈之中,看不清表情。身旁的Emi快步上前,將尚且立在玄關不願離去的段西伯一把拽出來,又抬起空餘的手捂住這人正要張開的嘴,拖著他往電梯間走。

    「按入室偷竊未遂交給警察處理。」賀遲冷淡吩咐。

    Emi道了聲「是」,高跟鞋才出的聲響逐漸遠去。

    郗長林保持著握住門把手的動作,額頭抵在冰冷防盜門上,久久不言。賀遲沒進去,只是換了下位置,幫他將風擋住。

    大概過了三分鐘,郗長林才說話:「你怎麼來了?」

    「帶你去吃飯。」賀遲抬手撥了一下郗長林耳旁的發,輕柔開口。

    郗長林眼睫顫了顫,沒躲開,「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那我在這裡等你。」賀遲說。

    青年終於不再將自己藏在防盜門後,他偏了偏頭,勉強笑了一下,「你這樣讓人很為難。」

    「已經七點一刻了,再不吃飯你會胃疼。」

    「我叫外賣。」

    「那我讓人把晚飯送過來,你進去吧,別站在門口。」說著賀遲將郗長林的手從門把上撥開,不顧這人詫異的神情,退後到門外、啪的一聲將門帶上。

    郗長林瞪著眼,仿佛要把門板看穿,這還是生平第一次遇上以退為進的手段比他還高明的人,內心震驚至極。

    他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平復心中情緒,調整好表情重新開門。

    「進來吧。」青年嘆了口氣,低聲道。

    賀遲笑著進去,看郗長林幫他把拖鞋擺出來,然後找了一個口袋,將段西伯先前穿的鞋丟入內,再放到門外、啪的關門。

    「想吃什麼?」賀遲問。

    「都可以。」郗長林將賀遲往裡帶,邊走邊說,「如果想喝飲料,就去冰箱裡找;如果要喝茶,我先洗手,然後給你泡。」

    「我自己來。」路過衛生間時賀遲打開門,將郗長林推進去。

    這間公寓面積不大,一眼便能掃見絕大多數東西的位置,茶罐就擺在書架上。賀遲去廚房燒水,又取出水杯與水壺清洗。

    郗長林洗完手後跂拉著拖鞋過來,倚在門框上,看著賀遲的背影問:「想聽吉他、古箏還是琵琶?」

    他這邊的樂器不少,古琴、古箏、琵琶都掛在牆上,兩把吉他豎在角落,但唯獨沒問琴。賀遲也沒提,邊用茶夾夾了幾朵洋甘菊丟入水壺,邊說:「吉他吧。」

    青年「嗯」了聲,走去角落取出一把吉他,席地坐著開始調弦。

    自從轉行開始演戲,郗長林練習彈奏的時間就少了,再加上在快穿副本里待了幾百年,老本行音樂接觸並不多,更是顯得指法生疏。郗長林循著記憶練習了幾分鐘爬格子,指下樂音漸顯流暢,然後彈了一首《送別》。

    端著洋甘菊茶從廚房出來的賀遲微微一怔。

    「為什麼彈這首?」男人低聲問。

    雖然沒有回答,但郗長林沒有半分猶豫,改弦換調,指尖淌出的曲子變為《衝出你的窗口》。

    「……

    快從你的窗口衝出,

    就用你頭也不回的速度。

    快穿過這最幽暗的山谷,

    尋找那曾送給你的禮物。

    你是自由的,自由飛舞的。

    你可知有遠方,等待著你去想像。

    生命的暗礁就是一束遙遠的花火,

    我們怎能不等她開放就凋落。

    ……」

    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舞,殘影起起落落,他將清亮的嗓音壓得低沉,滄桑中藏著孤勇,一腔熱血驟雨不涼。

    仿佛是奮力奔跑的少年,又仿佛是白髮遲暮的追悔,伴著窗外的雨,讓聽者心緒涌動。

    一曲彈完,賀遲走過去朝他伸出手,「別再在地上坐著了。」

    「彈吉他要坐著才有感覺。」郗長林輕輕笑起來,淡黃光線映入眼底,揉碎成倒轉星河。

    賀遲折身回去,從沙發上拎起一個抱枕,「那墊著。」

    「彈吉他要貼近自然,才能彈出純淨的音色。」郗長林笑眼彎彎,語氣理直氣壯。

    他邊說手指邊撥弄琴弦,如月光一般清澈又微涼的琴聲瞬間流淌出來。

    這不是什麼出名的歌曲,是他的即興。

    長長的眼睫輕斂,目光落到琴身上,他將聲音放得極輕,「你知道嗎?我本來以為自己會做一輩子音樂。

    「通常來講,這話後面會跟一句『但是』。」賀遲道。

    郗長林鼻翼翕動,笑意淺淡:「但是這條路太難走,支持的人少,所以不得不放棄了。」

    琴聲從明快轉為低婉,潺潺如雨打芭蕉,郗長林將他十八歲後離家出走沿街賣唱,然後被選秀節目看中、以組合出道,最終解散的故事緩緩道來。

    那是一條年輕卻沉重的路,有過宵光清冷時在街頭恣意高歌,也有燈影輝煌中在舞台發泄狂吼;人來了,人離去,笑完哭完,清冷散場。

    「那你後悔嗎?」賀遲坐在他對面,端起水壺為杯中續水,「後悔放棄音樂。」

    「後悔有用嗎。」郗長林歪了歪腦袋,停下手指,聽還未完全融化的冰糖在水壺中撞出清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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